第六章
“你还想要什么东西吗?”扎里勒说。
玛丽雅姆躺下。闭上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她听到他轻轻把门关上的声音。
除了洗澡的时候必须去楼下的浴室之外,玛丽雅姆整天都待在房间里。那个纹身的女孩,就是曾经给她开门那个,用托盘给她送来食物:烤羊肉,烩蔬菜,清汤面条。多数食物玛丽雅姆没有吃。扎里勒每天过来好几次,挨着她在床上坐下,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你可以到楼下和我们大家一起吃饭啊。”他说,但语气并不是很坚定。当玛丽雅姆说她宁愿一个人吃的时候,他表现得有点太过善解人意了。
隔着窗口,玛丽雅姆木然望着她活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梦想见到的景象:扎里勒每天进进出出的生活。佣人匆匆忙忙地在前门奔出又走进。有个园丁总是在花圃中修剪灌木,浇灌花草。一些有着长长的、圆滑的引擎盖的轿车在街道上停下来。车上走下的是穿着西装或长袍、戴着羊皮帽的男人,蒙着头巾的女人,还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儿童。每当玛丽雅姆看到扎里勒和这些陌生人握手,每当她看到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向这些人的妻子点头致意,她就会想到娜娜说的确实没错。她并不属于这里。
但我属于哪里呢?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玛丽雅姆,要是我走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啦。你将会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一阵阵难以言说的黑暗,像吹过泥屋旁边柳树的风那样,不停地吹拂着玛丽雅姆。
到扎里勒家的第三天,有个小女孩走进了房间。
“我得来拿一些东西,”她说。
玛丽雅姆在床上坐起来,盘起双腿,拉过毛毯盖住膝盖。
女孩匆匆跑过房间,打开壁柜的门。她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灰色盒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说。她打开盒子。“它叫留声机。留。声。机。它可以放唱片。你知道的,就是音乐。一台留声机。”
“你是妮洛法尔。你今年八岁。”
小女孩笑起来。她笑起来很像扎里勒,下巴也有一个酒窝。“你怎么知道的啊?”
玛丽雅姆耸了耸肩。她没有跟这个女孩说她曾经给一块石头取了她的名字。
“你想听歌吗?”
玛丽雅姆又耸了耸肩。
妮洛法尔插上留声机。她从盒盖下面的袋子掏出一张小小的唱片。她把唱片放好,扶下唱针。音乐开始响起。
“你知道这首歌吗?”
“不知道。”
“它是一部伊朗电影的插曲。我在我爸爸的电影院看过那部电影。喂,你想不想看一些东西?”
玛丽雅姆还没有回答,妮洛法尔的手掌和额头已经抵在地面上。她脚跟一蹬,脑袋和双手形成一个三脚架,倒立了起来。
“你会这样吗?”她粗声说。
“不会。”
妮洛法尔双腿着地,把她的上衣拉好。“我可以教你,”她一边说,一边抹去红扑扑的额头上的头发。“你会在这里住多久啊?”
“我不知道。”
“你说你是我的姐姐,但我妈妈说不是真的。”
“我可没说过。”玛丽雅姆撒了谎。
“她说你说过。我无所谓咯。我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你有没有说过,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我姐姐。我不在乎。”
玛丽雅姆躺下。“现在我累了。”
“我妈妈说有个妖怪让你妈妈吊死了自己。”
“你现在可以把那个停掉了,”玛丽雅姆侧过身说,“我说的是音乐。”
就在那天,亲爱的碧碧也来看她了。她来的时候下着雨。胖乎乎的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脸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