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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煤矿的悲剧
也不死。”

    “规律。”

    “千真万确。”他说。

    千真万确,那年葬礼多得一塌糊涂。我身边,现在的朋友和往日的朋友接二连三地死去,景象宛如盛夏烈日下的玉米田。我二十八岁那年。

    周围的朋友也大多这个年龄。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年龄并不适合于死。

    诗人二十一岁死,革命家和摇滚乐手二十四岁死。只要过得此关,暂时便无大碍。这是我们的基本预测。

    传说中的不吉祥角已然拐过,灯光幽暗的潮乎乎的隧道也已穿出,往下只要顺着笔直的六车道(即使不太情愿)朝目的地开足马力即可。

    我们剪了头发,每天早上刮净胡须。我们已不是诗人不是革命家不是摇滚乐手,已不再睡在电话亭里,不再在地铁车厢内吃一袋樱桃,不再凌晨四点用大音量听“大门”密纹唱片。应酬性地参加了人寿保险,开始在宾馆酒吧里喝酒,也开始拿好牙医给的收据接受医疗补贴。

    毕竟年已二十八……

    始料未及的杀戮尾随而至。堪称偷袭。

    我们正在悠悠然的春日阳光下换衣服。不是尺寸横竖不合适,就是衬衣袖反了过来,抑或左腿插进现实性裤子而右腿落入非现实性裤子中——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

    杀戮随着奇妙的枪声一同降临。

    仿佛有人在形而上的山丘上架起形而上的机枪,朝我们喷射形而上的子弹。

    然而归根结蒂,死只能是死。换言之,从帽子里蹿出也好,从麦田里跳出也好,兔只能是兔。

    高温灶只能是高温灶。从烟囱升起的黑烟只能是从烟囱升起的黑烟。

    最初跨过现实与非现实(或非现实与现实)之间横陈的那个深渊的,是当初中英语老师的大学同学。婚后第三年,妻子为了生孩子,年底回四国娘家去了。

    一月间一个过于暖和的星期日下午,他在百货商店五金柜台买了一把锋利得足可削掉象耳的西德剃须刀和两盒剃须膏,回家烧好洗澡水,又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喝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随后在浴缸中一刀切开手腕血管死了。

    两天后他母亲发现了尸体。警察赶来拍子几张现场照片。倘若好好配上一盆花卉,简直可以用来做番茄汁广告。

    自杀——警察正式发表看法。家中上着锁,何况当天买剃须刀的是死者本人。

    至于他出于什么目的买根本不可能用上的剃须膏(且是两盒),则无人知晓。

    可能他不能很快适应自己将在几个小时后死去这一念头。或者害怕商店售货员看出自己将要自杀亦未可知。

    没有遗书没有潦草写下的字条,什么也没有,唯独酒杯和空威士忌瓶和装冰块的小桶以及两盒剃须膏留在厨房餐桌上。

    肯定他在等洗澡水开的时间里,一边左一杯右一杯往喉咙里倾注加冰黑格威士忌,一边持续盯视剃须盒来着。并且说不定这样想道:

    我已无须刮第二次胡须了!

    二十八岁青年的死,如冬天的冷雨一样令人黯然神伤。

    接踵而至的十二个月之间,四个人死了。

    三月,沙特阿拉伯或科威特的油田事故中死了一人。六月死了两人,死于心脏病发作和交通事故。七月至十一月和平时光连续。十二月中旬,最后一人同样死于交通事故。

    除去一开始提到的自杀的朋友,那几个差不多一瞬间就没命了,连意识到死的时间都没有,给人的感觉就像在漫不经心爬早已爬熟的楼梯时突然踩空了一块踏板。

    “给我铺上褥子好么?”一个男子说。他就是六月死于心脏病发作的那个朋友。“后脑勺嘎巴嘎巴直响。”

    他钻进被窝睡了,再未醒来。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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