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旗下(3)
,反倒卖给他两对鸽铃,一对凤头点子。到家细看,凤头是用胶水粘合起来的。他没敢再和大姐商议,就偷偷撤销了贩卖鸽子的决定。
变法的潮浪过去了,他把大松辫梳成小紧辫,摹仿着库兵②,横眉立目地满街走,倒仿佛那些维新派是他亲手消灭了的。同时,他对福海二哥也不再那么表示钦佩。反之,他觉得二哥是脚踩两只船,有钱粮就当兵,没有钱粮就当油漆匠,实在不能算个地道的旗人,而且难免白莲教匪的嫌疑。
书归正传:大舅妈拜访完了我的姑母,就同二哥来看我们。大舅妈问长问短,母亲有气无力地回答,老姐儿们都落了点泪。收起眼泪,大舅妈把我好赞美了一顿:多么体面哪!高鼻子,大眼睛,耳朵有多么厚实!
福海二哥笑起来:“老太太,这个小兄弟跟我小时候一样的不体面!刚生下来的娃娃都看不出模样来!你们老太太呀……”他没往下说,而又哈哈了一阵。
母亲没表示意见,只叫了声:“福海!”
“是!”二哥急忙答应,他知道母亲要说什么。“您放心,全交给我啦!明天洗三①,七姥姥八姨的总得来十口八口儿的,这儿二妹妹管装烟倒茶,我跟小六儿(小六儿是谁,我至今还没弄清楚)当厨子,两杯水酒,一碟炒蚕豆,然后是羊肉酸菜热汤儿面,有味儿没味儿,吃个热乎劲儿。好不好?您哪!”
母亲点了点头。
“有爱玩小牌儿的,四吊钱一锅。您一丁点心都别操,全有我呢!完了事,您听我一笔账,决不会叫您为难!”说罢,二哥转向大舅妈:“我到南城有点事,太阳偏西,我来接您。”大舅妈表示不肯走,要在这儿陪伴着产妇。
二哥又笑了:“奶奶,您算了吧!凭您这全本连台的咳嗽,谁受得了啊!”
这句话正碰在母亲的心坎上。她需要多休息、睡眠,不愿倾听大舅妈的咳嗽。二哥走后,大舅妈不住地叨唠:这个二鬼子!这个二鬼子!
可是“二鬼子”的确有些本领,使我的洗三办得既经济,又不完全违背“老妈妈论”①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