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喊了起来。“可以这么说吧。我从运货店跑出去之后,还没有到货车夫手下做事之前,我住过十四天没有床铺的栈房。”
“没有床铺的栈房?”匹克威克说。
“对——滑铁卢桥的干燥的拱道里阿。顶呗呗的睡觉的地方——且交通便利——无论离哪个办公厅都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如果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有点透风。我在那里见过些古怪事情哪。”
“啊,我想你是见过些的吧,”匹克威克很有兴味的样子。
“那些事情呀,阁下,”维勒继续说,“会把你的仁慈的心戳个对穿眼儿。那里没有正正式式的流浪者;你放心,他们可没有傻到那种地步。干这行的年轻小伙子还没熬到出头之日呢、那里男的和女的都有,有些时候到这里来住宿;但是平常都是精疲力尽的、挨饿的、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蜷缩在这荒凉的地方的黑角落里——这些可怜的家伙睡不起两便士的绳子呵。”
“请问,山姆,两便士的绳子是什么呀?”匹克威克问。
“两便士的绳子嘛,”维勒回答,“就是便宜的栈房呵,那里的床铺是两便士一夜。”
“那他们为啥把床铺叫做绳子呢?”匹克威克说。
“嗳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并不是阁下把床铺叫做绳子,山姆回答。“开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最初做生意的时候都是把床摊在地板上;可是不能快点赚钱,因为住宿的人并不是公道地睡两便士的觉就拉倒,而是常常是在那里躺半天。所以现在就用两根绳子横在房间里,隔开大约六尺、离地大约三尺,把粗麻袋做的床铺摊在上面。就是这样。”
“唔,”匹克威克说。
“唔,”维勒说,“这个法子的好处大着呢。每天早上六点钟,他们就松了一头的绳子,于是住宿的人统统滚下了床。这么一来他们都完全醒过来了,只得乖乖地起来走人!对不起,阁下,”山姆突然打住他的滔滔不绝的话头,说,“这里是圣爱德门德坟堆了吧?”
“是啦,”匹克威克回答。
马车在一个繁荣而清洁的美丽小镇里铺着石子的平整的街道上轧轧地走过,停在一条宽大空旷的街上的一家大旅馆门口了,斜对面是一座古旧的修道院。
“啊,”匹克威克说,抬起头来,“这就是安琪儿饭店!我们在这里下车,山姆。但是要小心一点儿。开一间私人房间,也不要提我的名字。你懂得吧。”
“‘你放心,阁下,”维勒回答,领会地眨一眨眼睛;于是把匹克威克的旅行箱从行李厢里拖了出来,就干他该干的事去了。很快开了一间私人房间;并且毫不耽搁地请了匹克威克过去。
“那么现在,山姆,”匹克威克说,“第一桩要做的事情是——”
“叫饭来,阁下,”维勒插嘴说。“时间不早了。”
“啊,是的,”匹克威克说,看看表。“你说得对,山姆。”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阁下,”维勒接着说,“我主张先好好地歇一夜,明天早上再打听那个阴险的家伙。正像那个女侍者喝一‘蛋杯’鸦片精的时候说的,养生之道莫过于睡觉了。”
“不错,山姆,”匹克威克说。“但是我首先要弄清楚他是否确实是在这里,并且没有走掉。”
“这让我来,阁下,”山姆说。“让我给你叫一顿舒舒服服的饭,趁着上饭前的空闲我就到下面去打听;我只要五分钟就能够把擦靴子的人心里的秘密统统挖出来的,阁下。”
“就这么办,”匹克威克说;于是维勒立刻退出去了。
过了半个钟头,匹克威克坐在桌上非常满意地用起饭来;又过了三刻钟,维勒回来了,报告说查尔斯·非兹一马歇尔先生吩咐把他的私人房间留着,等他如果不要的时候再另行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