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线活儿,在缝补一件快要变成碎布的破旧不堪的婚礼服。此后,只要在大教堂里看到悬挂着的那些褪色破烂的锦幅之类,我便会联想到她的这件婚礼服。接下去,我和埃斯苔娜开始玩牌,像以往一样,所不同的是我们玩牌的本领提高了,而且是法国式的玩法。整个夜晚就是这样消磨掉了,然后我才上床休息。
我睡在院子那边的那所独立的房子里。这是我第一次住在沙提斯庄园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能成寐,好像有成千上万个郝维仙小姐在我四周纠缠。她站在枕头这边,又站在枕头那边;她站在床的这头,又站在床的另一头;在盥洗室半开着的门后站着她,盥洗室里面也站着她;楼上的房间中是她,楼下的房间中也是她——哪里都有她,她无所不在。漫长的黑夜慢慢地爬到了两点钟时,我觉得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只能起身。于是我从床上起来,把衣服披上,走出门,穿过院子,走进一条长长的石头通道,打算绕到外院,在那儿散散步以放松一下。可是我一跨进这通道就把烛光吹熄了,因为我看到郝维仙小姐像鬼魂一般地正沿着通道走着,一面还低低地哭泣着。我远远地跟在她后面,目送她上了楼梯。她手里拿了一支没有托盘的蜡烛,可能是从她房中烛台架上取下的。在微弱的烛光下,她就像从阴间出来的孤魂。我站在楼梯下面,没有看到她开门,却闻到餐室中飘来一阵发霉的气味,听见她在里面走动的声音。她从餐室日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又从自己的房间走回餐室,而她低低的哭声从未间断过。等了片刻,我打算从黑暗中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但是却无法办到,一直等到黎明之光射了进来,我才分辨出方向。我留在黑暗中的那段时间,只要一走到楼梯下面,就能听到她的脚步声,看到烛光在高高地移动,并且听到她那无休无止的低低哭泣声。
到第二天我们离开之前,郝维仙小姐和埃斯苔娜之间再没有发生分歧,以后我再陪她回去时也没有再发生过分歧,我记得自那以后我曾四次陪她回去探望。郝维仙小姐对待埃斯苔娜的态度总的没有改变,但我觉得在她对待埃斯苔娜的老态度中略微加入了一些担心。
翻开我的生命史,要不把本特莱·德鲁莫尔写上去是不可能的,否则我是不会愿意提到他的。
一次林中鸟类协会聚会时,像往常一样,说是要促进相互之间的情谊,而且为此正争争吵吵互不相让,弄得不亦乐乎时,林鸟协会的主持人便宣布停止争吵开始开会,先由德鲁莫尔先生为一位小姐祝酒。根据这个协会的严肃章程,这次轮到了这个野兽来主持此项仪式。我觉得我看到他在顺序传下酒瓶时对我恶毒地瞪了一眼,因为我和他早就失和而没有来往了,所以这一瞪眼我也就没有在意。可是他却要大家陪他喝一杯酒,共祝“埃斯苔娜”,这给我的一击使我既恼怒又吃惊。
“哪一位埃斯苔娜?”我问道。
“不用你管。”德鲁莫尔嘲讽地说道。
“住在哪里的埃斯苔娜?”我说道,“你得告诉我她住的地方。”因为作为林鸟协会的成员是有些权利提问的。
“先生们,这位是雷溪梦的埃斯苔娜,”德鲁莫尔说道,并不理睬我,“这是位绝世无双的美人。”
我低声地对赫伯特说,这个卑鄙肮脏的东西,他哪里懂得什么是绝世无双的美人。
祝酒之后,坐在他桌子对面的赫伯特说:“我认识这位小姐。”
“你认识她吗?”德鲁莫尔问道。
“我也认识。”我脸上泛出愤怒的红色,说道。
“你认识?”德鲁莫尔说道,“哦,天啦!”
这就是他唯一的反驳(否则那就是摔酒杯丢盆子了,因为他的本领就是这点),但是,仅仅这一点就已经把我气得发疯,仿佛其中带着刺一样。于是我立刻从我的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