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恶意发泄、激怒和伤害的程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这时他走过我的身边,把领子拉高,一手拧着鬓发,一手插在腰上,脸上露出装出来的嘻嘻假笑,把胳膊肘及腰身都扭动起来,对跟着他的一群人拉长了语调叫道:“不认识你,不认识你,的的确确不认识你!”他一直跟着我,不断地羞辱我,追着我嘴里格格格地叫着,那声音就像我当铁匠时常听到的一只大公鸡惨败后的凄鸣。他一直把我赶过了桥,使我痛苦得无地自容。总之,我被他逐出了这个小镇,进入乡野,他才悻悻地离去。
处在如此场合,对待特拉布的小伙计,我要么亲手结束他的性命,要么就只有这样,任他摆布,逆来顺受。我若是在大街上和他相斗,也只能给他些颜色作一点儿惩罚,并不能要他的命,那么这样不但无益,反而羞辱自己,给别人留下笑柄。何况这是一个谁都没有办法的混小子,是一条沿来游去伤害不着的蛇,被捕蛇者追到了墙角,又从捕蛇者的裤裆下窜走,还自以为得意地发出轻蔑的狂叫。不过,第二天我还是为此事给特拉布发了一封信,告诉他维护社会公益是人人的责任,而特拉布忘掉了自己的责任,竟雇用了一名对体面人士有所损害的讨厌的伙计,为此我不得不和他断绝业务上的往来。
贾格斯先生所乘坐的马车及时赶到,我便登上车厢,一路无事,平安抵达伦敦,不过,内心却并不平静,因为我的心已经飞走。一到伦敦,我就想到没去乔那里是我的不对,为忏悔此事,便买了些鳕鱼和一桶牡蛎捎给乔,然后口到了巴纳德旅馆。
一进去便看到赫伯特正吃着冻肉,见到我回来,非常高兴。我叫讨债鬼到咖啡店去再买一份晚餐,觉得当晚必须和我的心腹好友一抒情怀。既然是知已之间的知心话,无疑,把讨债鬼留在厅堂中是不合适的(我所谓的厅堂是指和我们仅隔一壁的地方,那里可以从钥匙洞里听到谈话),所以叫他到戏院去看戏。我时常都是这样被逼得要给他找些活干,而且要换些花样,结果证明他是反仆为主,我却由主变奴了。有时我简直黔驴技穷,甚至让他跑到海德公园广场去对一对时间。
晚饭吃罢,我们坐定下来,脚都放在炉栅上,我对赫伯特说道:“我亲爱的赫伯特,我想和你谈些贴心话。”
他答道:“我亲爱的汉德尔,你对我如此看重,我是很感激的。”
“赫伯特,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说道,“但和另一个人有关。”
赫伯特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歪着头看炉火,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后,又转过头来看我,因为我没有再讲下去。
“赫伯特,”我把手搁在他的膝盖上说道,“我爱——我崇拜——埃斯苔娜。”
赫伯特听了我的话后并未感到大吃一惊,相反却理所当然、从容不迫地说道:“确实如此,怎么呢?”
“哎呀,赫伯特。这就是你全部的回答吗?就是‘怎么呢’这三个字?”
“我是要你说下去,你的下文是什么?”赫伯特说道,“当然,我是知道这件事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我问道。
“汉德尔,我怎么会知道?你忘了,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啊。”
“你没有告诉过我!就说你要去理发吧,你没有告诉我,但是我已经意识到你要去理发,再说你崇拜她,自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你一直爱她。你把手提箱拎到这里来,其实你已经把对她的爱也一起拎到这里来了。你没有告诉过我吗?怎么,你整天整天地在告诉我,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从看到她的第一天开始就爱上她了,尽管当时你还很小哩!”
“你说得太好了,那么,”听了他的新鲜见解,感到他对此也很有兴趣,我说道,“我告诉你,我一直在崇拜着她。她现在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