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始走上歧途时,彭波契克就用愤怒的目光盯住我,仿佛是在谴责我,令我不得不感到十分的委屈。沃甫赛也卖力地想把我说成是最大的坏蛋。在他们眼中,我立刻变成了惨无人性又常流泪的人,成为杀不可赦的谋害伯父的人;似乎那个叫密尔伍德的妓女每一次都用她的花言巧语打动了我;那位老板女儿的偏爱狂又倾注在我的身上,对我一切的错事都毫不介意;在那个致命的早晨,我气喘喘地不敢动手,一直迟疑了好久,对此我所能说的就是这表现出我性格中存在着人性普遍的软弱面。终于,沃甫赛读完了这个悲剧,我也在他们眼中被处了绞刑。我当然对此感到幸运,不过,彭波契克还是坐在那里用眼睛瞪着我,摇着头,说道:“引以为戒啊,孩子,要引以为戒啊!”好像大家都知道,只要我掌握了一个至亲的弱点,使他信任我而成为我的恩主,我就会想方设法谋害他一样。
整个朗诵表演结束后,我和沃甫赛先生出发返家,这时天已完全漆黑一片。一出镇便只见大雾迷漫,很湿很浓,关口上射出的灯光昏暗模糊,看上去灯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所射出的光也好像是雾气上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注意到这点,谈论着风向一转变,雾气就从我们那边沼泽地的某个地方弥漫开来了。正在谈话时,我们遇到一个躲在关卡所背风面懒洋洋站着的人。
“喂!”我们停下来问道,“那边走的是奥立克吗?”
“嗳!”他答着,慢吞吞地走出来,“我刚才站在那儿,只一会儿,想等个同路人。”
“你这也太晚了。”我说道。
奥立克不当一回事地说:“是吗?你不是也太晚了吗?”
“我们刚才,”沃甫赛先生因为自己的杰出表演而非常高兴,说道,“奥立克先生,我们刚才沉溺在高尚的文化娱乐之中。”
老奥立克像狗一样地嘟嘟哝哝了几声,好像对沃甫赛说的事没有评论的必要。我们三人一同走着。过了一会儿,我问奥立克是不是这半天假都在镇上消磨掉了。
“是啊,”他答道,“整个半天假都在镇上度过。你前脚走,我后脚便跟了来。我虽没有看到你,说不定一直离你不远。你听,又在响炮了。”
“是监狱船上放炮吗?”我问道。
“嗯!又有几个鸟儿从牢笼中逃走了。天黑以来,炮声就连续不断。待会儿你就又会听到开炮的。”
所说不假,我们还没有走出几码远,一声熟悉的炮响就轰鸣着迎面传来,在浓雾中显得略为嘶哑,并且沿着河边的低地沉闷地滚动而去,仿佛正在追赶着逃犯,并且在恐吓着他们。
“多么美好的黑夜被炮声破坏了,”奥立克说道,“我真怀疑今天晚上他们怎么样把从笼中逃出的飞鸟射下来。”
这一话题触动了我的心,于是我默默地想起心思来。而沃甫赛先生,这时俨然是今天晚上那出悲剧中的伯父,由于出自真心,但没有得到好报,好像正在坎布威尔他自己的花园中大声地冥思默想。至于奥立克,他双手放在插袋里,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我身边慢慢地走着。这时,天色非常黑暗,非常潮湿,地上又非常泥泞,我们一面走,一面在泥地上溅出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时地,在我们前方又发出了信号炮弹的声音,又沿着河边低地沉闷地滚动而去。我只顾自己行走并想着心事。沃甫赛先生在他那大声的冥思默想中已死过三次,和蔼地死于坎布威尔,拼命争战地死于波斯华斯田野,历尽痛苦地死于格拉斯伯利。奥立克有时嘟哝着:“加劲打啊,加劲打啊,老克莱门!举起有力的臂膀,用力打啊,老克莱门!”我想他一定喝了酒,但是没有喝醉。
我们就这样回到村子。沿路经过三个快乐的船夫酒店时,已经是十一点钟了,可是店里十分忙乱,使我们大为吃惊。酒店的门大开着,亮着和平常不同的烛光,看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