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12、弄错了的车站
白说。
马科瓦尔多现在朝马路对面的人行道走去,那里不太远处闪现出一丝灯光,可实际的距离却很远,需要经过一个广场,广场中间是长满青草的安全岛,还有指示车辆转弯的箭头,这是惟一能辨认出来的标记。已是夜深时分,不过还应当有一两家咖啡店、酒店在营业。熠熠闪烁的招牌刚显出“酒吧”的字样,便倏然熄灭了。黑夜像一道金属帘门,瞬息间遮住了原先光闪闪的玻璃窗。他这时才明白,酒吧关门了,而且离他很远。
马科瓦尔多需要寻找另外的灯光来辨别方位。他朝前走去,但他不晓得,他走的路是否正确,他也不晓得,他去追寻的灯光,可就是方才闪现的灯光,或者它会出现在别的什么地点,或者干脆捉摸不定。他在一重漆黑的、又略呈乳白色的雾尘中行走,这雾尘是如此的细密,以致他觉得雾尘透过大衣,钻进了身子,他像掉进了一个筛子,像海绵吸水似的浑身浸透了雾尘。
他追寻到的灯光,原来是透过一家酒店烟雾迷蒙的玻璃门射出来的。酒店里座无虚席,酒吧柜前也站着人,也许是照明不佳,也许是大雾渗透了进来,这里的人影也显得模糊不清,就像电影里看到的古代或僻远地区的酒店。
“我要去……也许你们知道……潘克拉齐埃蒂大街……”他向顾客们打听。
酒店里一片喧闹,酒醉的顾客们大声狂笑,认定他也喝醉了。他腼腆地提出的问题,他得到的回答,也同样是模模糊糊、含混不清的。为了暖暖身子,他起初向侍者要了,或者说那些站在酒吧柜台前的顾客吩咐他要了四分之一公升葡萄酒,随后,又是半公斤,几位顾客拍拍他的肩膀,又请他喝了几杯。总而言之,当他从酒店走出来的时候,他比原先更糊涂,更不清楚怎样走回家去了,大雾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浓地淹没了茫茫大地和一切色彩。
拖着被酒暖热的身子,他走了足足一刻钟。走着走着,他不时觉得需要往左或往右走几步,以便掌握人行道的宽度,需要用手去摸摸店家的墙,如果他还确实沿着人行道行走,确实还有店家的墙的话。走着走着,他脑子里的迷雾好像稀淡了,而街上的迷雾则更稠浓了。他记得,酒店里的人指点他说,再往前走一段路,约摸一百米,然后再向人打听。不过,他现在不晓得,从酒店出来以后,他究竟走了多远,也许,他仍然是围着那安全岛转悠。
这里似乎是无人居住的地区,周围的砖墙很像工厂的围墙,拐角处竖着一块指示地名的路牌,可悬吊在马路中央的路灯无法把光线投射到路牌上。马科瓦尔多很想看清牌上的路名,便爬上了有着“禁止停车”标志牌的杆子。他从杆子的顶端探出身子,把鼻子贴近路牌,可地名的字迹已经褪色,他随身没有带火柴,否则只要擦亮一根火柴就可照见。路牌上方的那堵墙显得平坦、宽阔,马科瓦尔多从“禁止停车”标志牌的杆子上纵身一跃,登上了墙面。他站在墙的边缘,隐约看见一块发白的大告示牌。他沿着墙面的边缘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告示牌跟前,只见路灯照耀下,告示牌的白底上赫然显出几个黑字:“严禁行人通行”,可他竟没有从这块告示牌获得任何启示。
墙的边缘相当宽阔,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上面行走。说实话,走在墙上比走人行道还要好,因为路灯在黑暗中投下一条光带,正好照亮他的脚步。走了一段,墙消失了。马科瓦尔多迎面碰上了根柱子,他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又继续朝前走去。一路上,马科瓦尔多不断遇到拐角、凹角、岔口、柱子,他的行走路线呈现出不规则的图形。他不止一次地认为,那墙已经到了尽头,不料马上发现,它又朝另一方向延伸。弯弯曲曲地走了一程又一程,他已经晕头转向,不晓得该从哪里跳下去,重新回到马路上。跳下去……而如果墙和马路高低悬殊,那怎么办呢?他在一根柱子前蹲下来,试图察看一番墙下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