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秀吉在京都住了一晚。京都的面貌完全变了。了解十年前的京都的人都这么说。看过二三十年前的京都的人更是有隔世之感。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最大的不同在于,一进洛中就能感觉到这里充满了君临天下的光耀与高尚,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为能够生活在天子脚下感到幸福。还有,一站到这里自然就会明白日本应有的状态就是这样,无须多加说明。
秀吉的感觉与普通百姓的感觉相同。他少年时期在东海道漂泊,经常仰望富士山的秀丽身姿,如今的京都让他又联想到富士山。千古万代与这个国家同在的屹立不倒的富士山,有时候接连几天被云雾笼罩,满天晦暝,人们完全无法看到,有时候又突然在万里无云、清澈澄明的晴空下现出它那鲜活的姿容。忙忙碌碌、为生计奔忙的人们一看到它的全貌,就会惊呼:“啊!富士山!”等到习惯了这样的富士山,再看到云雾时就只顾叹息要下雨,不再想云雾之中还有那屹立不倒的富士山。
从近处看,应仁天皇以来直到室町幕府末年,再往前说就是足利氏、北条氏等暴政的时代,想来这个国家的阴与晴就像富士山与云雾一样反复交替,治乱无常。“如今的京都就像晴天的富士山。”这两三年,秀吉每次在洛中勒马驻足时都会发出同样的感叹。然后又思考形成这一局面的原因。与云雾自身的变化无关,富士山本身的存在是无法撼动的事实。
能够给京都带来晴朗天气的人无疑正是自己的主公信长。如果没有信长,在乱云晦暝之中,众多百姓就会像朝堂上的公卿在日记中所写的那样: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如今又是怎样呢?无论是皇城周围山清水秀的风光,还是各个商铺里的灯火辉煌,还有安居乐业的市民,到处都是之前室町幕府统治下所见不到的光景。
秀吉比任何人都了解信长,他似乎在眼前看到了信长的理想。信长的父亲信秀作为一名武士,在兵马倥偬之中修理伊势神宫,看到皇宫的土墙荒废了就献出自己的领地。在那个时代,可以说很少有他那样的慈善家。想来信长出仕朝廷也是受了其父亲的影响,他那积极的性格还在他父亲之上。营造宫殿、修筑宫墙、受封内大臣时的谢礼、复兴节会,以及大内的经济改良、公卿殿上的生活安定、各种祭祀庆典的复兴等等,他在所有方面倾力复兴皇室。
结束了室町幕府,赶走了足利义昭,仅仅十年,亲眼看着时代的变迁与百姓生活的安定,此时不再有人指责信长是朝廷叛逆。当时火烧比睿山之后骂他是“前所未有的大魔王”的那些法师不仅不再重复之前的非难,而且共同在明朗的京城内外沐浴着和平的阳光。
尤其是天正九年即今年春天举行的盛大的军马演练,一直到年末的今天,还是人们难以忘怀的谈资。这年春天的大型军马演练是一场和平的盛会,也是信长夸耀霸主地位的示威活动,很大程度上也有针对外国传教士的国际意义,更为重大的意义在于,请天子临幸,给他展示了兵马的根基。
远古时期有被称为防人的士兵,自称勇士。那些聚集在京城的年轻人唱过这样的歌:
歌声中充满了那个高雅的王朝时代的一尘不染、纯净无垢的自豪与誓言。很明显,信长想通过这次军马演练向世人展示歌中的豪情。
建国之初的规则是:天皇的兵是保卫治安的防人,军队是国家的盾牌,剑的本质是磨炼自我、拯救他人,后来却被私人据为己有。不知从何时起,皇室与武门之间时而分离,时而武门威吓皇室,这种弊端到了应仁天皇以后的室町幕府末期已经达到了极致。信长在乱世之中成为时代的主人公,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他在这时通过举办军马演练,展示了以上所列各种意义,不依仗道理与法制,上下同乐。可见他不仅是一介武夫,还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
想起那时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