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军师
这是一棵巨松的根部。铺席子赏月再好不过了。
木制方盘内有鱼干,长颈酒壶内装有冷酒。虽谈不上奢侈,也足以在阵中消遣轻闲,况且头上一轮明月高悬。
秀吉坐中间,两边是竹中半兵卫和黑田官兵卫。三人于草席上相对而坐。
“……”
他们毫不厌倦地仰望月亮。
秀吉回想起尾张中村的芋头地。半兵卫回忆起初次让他感觉到世间奇妙的菩提山的月亮。官兵卫则相反,他心想:“月亮要是过一会儿被乱云包围,就成了一团墨。”他一个人考虑着明天的事。
月亮只有一个,观赏的人不同,心情也有异。
“半兵卫大人……您不冷吗?”黑田官兵卫骤然寒暄道。秀吉似乎也突然间意识到了,目光转向半兵卫。
“……不,一点也不冷。”半兵卫安静地笑道,他摇了摇头。或许是心情的缘故,他的脸刹那间比月亮还要白晰。
“真是才子多病啊。”秀吉如此感叹。这不是没有根据的叹气。秀吉比半卫兵自己更叹息他多病的身体。
在长浜,他曾在马上吐过血。征讨北陆的路途上也经常患病。在第二次出征中国地区的时候,秀吉劝他:“还是别去了。”
半兵卫重治回答道:“哪儿的话?”满不在意地加入了出征的队伍。
有他在身边,秀吉心里踏实。这可谓无形的力量。就像刘玄德拜孔明为军师,虽然有君臣之礼,但是在心底,秀吉还是尊他为老师。尤其是现在,碰到进攻中国这个难题,战事渐久,而且军中内部甚至出现了不少忌妒之辈。秀吉已经走在了人生的险路上,因此恳求竹中半兵卫的协助也变得更加紧迫。
然而,竹中半兵卫来中国地区后已经病倒两次。秀吉极度担心,以京都有良医为名,强迫他离开阵地。可是半兵卫又立即回来了,“属下天生体质羸弱。既然如此,生病也是平常之事,不需要特殊疗养。武士本应生存于阵中。”他依然为军中效劳,毫无倦怠之意。
但是他患病已是不争的事实。即使他的意志力再强,克服身体上的疾病也是有一定限度的。
从但马到此地的行军途中,连续数日大雨。大概是勉强行军的原因,在平井山扎营后,他已经有两次由于“感冒”而未见秀吉了。
病笃之日,半兵卫经常不见秀吉,可能是不想让他担心。这点秀吉也明白。
这几日白天都能见到半兵卫的笑脸,因此秀吉也想在月下团膝交谈。很久没有这样了。今晚一方面受了月色的影响,同时他身上依然给人不对劲的感觉。
半兵卫重治意识到主公秀吉和友人黑田官兵卫同坐一张席上赏月的同时还担心自己的病情,故意猛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哦,差点忘记了……”把话岔开了。
“官兵卫大人,听故乡来的家臣说,您的嫡子松寿丸大人越发健壮,也和身边不太熟的人打成一片,平安无事啊。这样您也可以放心了。”
官兵卫微笑着:“松寿丸在重治大人的故乡,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以说几乎没担心过。”
“但是……有时候您还是想看看儿子长大后的样子吧。”
“无论在什么战场,为父为母,或许都会时常想起这些。”
之后两人谈了些有关儿女的话题。对于不尊重儿子的秀吉而言,只有羡慕地听两位父亲谈话的份儿。
松寿丸——即后来的黑田长政,是官兵卫孝高的嫡子。官兵卫以前开始与信长通好时,便将此子送给信长做儿子。
信长又将他交给竹中半兵卫。半兵卫把他送到自己的故乡,也是自己的领地不破郡的岩手城,如亲生儿子般抚养。
秀吉身边的两位重臣官兵卫和半兵卫就这样结下了情谊。两人都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