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与柳
夏日带着它真正的脾气袭来。太阳灼晒,云峰静止。
六月二日,走出岐阜城的信长队伍已经从美浓到了近江的边界,正要越过山中。
远远望去,这支队伍蜿蜒曲折,仿佛蚁队。走近一看,是支令人头晕目眩的旅行团。信长上京都,随行的人从老将、旗本武士、小姓武士,到枪队弓箭队、红柄长矛队,另外还有郎中、茶道艺人、文牍、俳句家、僧侣、货运队。连送行的人也不容易看到队伍的尽头。
长条之战在一个月前打响。
当时是铁甲阵,而现在的队伍就好像一条被拉长的繁花,看上去十分祥和。不仅每个人的装束,就连马匹也被装饰了起来,长矛和枪也被擦拭过了。除了威严外,更添加了一丝美感。
由于事先得知信长的队伍要从此经过,各个村落,由村长带头的男女老少全坐在屋檐下默默地为他们送行。
“经过这里以后,队伍就壮观了,人数也会惊人地增加。”村民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似乎信长自己也有意在这么做。像这样去京都朝觐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窥视他的心理可以看出,这种旅行对他而言十分愉快,每一次都是一生期待的大事。
一旦一个地方的战事结束,之后他必定会上京都。在上奏平定情况、安抚圣意方面不敢怠慢,就好像去他处建功的孩子都要在建功后回家乡向父亲报喜一样。他无法忘怀每次上京都拜伏在陛下面前时的赤子之情。他也将此视作自己最高的欣慰和荣誉。
这次的旅行也不例外。
当然也有向普通民众夸耀每战之后,自己国家更加强大的意思。另外,对京都的公卿和百姓的策略及其文化意图也包含其中。
但关键是要将“信长的统一大业归根结底在于天朝圣君。信长不过是谨遵圣谕、平宇内之骚乱、安陛下之民心的一朝之臣而已”这一姿态付诸实践,昭示天下。
可是他并没有勤王之意。不仅是信长,战国诸将一般都不用勤王一说。现在虽是战乱不断之时,可人人都奉职朝廷,没有一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大家竞相做信长,像他那样拿出忠诚的成果,获取做赤子的满足感。不过,要完成这些,需要有足够的才干。
所以说信长的这次旅行给了他最大的满足,并且四邻与天下群雄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休息!大家擦擦汗。”
刚来到山上,信长就急忙下马,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大步跨向马头明王堂的背阴处。
小姓们慌了起来。
老将和近侍们也都慌了:“为什么突然要在这种地方休息呢?”
他们捉摸不透信长的心思,只能一个一个往后传命令:“休息!停下休息!”
“搬凳子来!搬凳子来!”
“错了!拿褥垫来!”信长旁边的近臣们不停地吵嚷着。聒耳的蝉声戛然而止。信长连马头明王堂外的窄走廊上的变红的叶子和灰尘都没拍就坐了下去,让一个小姓用金扇给他扇风。
正巧一阵凉风立马从夏季的树林中吹过,吹干了汗水。
“好了。”信长拿回小姓手中的金扇,折在手心里,随后喊了小姓组的蒲生忠三郎的名字:“忠三郎,忠三郎!那边好像蹲坐着乡民。把乡民中的那位年长者,或者里正(名主)什么的叫过来。”
蒲生忠三郎氏乡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虽然不懂主公的意图,还是麻利地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信长又问:“小左卫门,出岐阜的时候我吩咐你的棉布,你用马驮过来了吗?”
随后交代:“把那个棉布装在这里面。”
西尾小左卫门带着部下从马驮的货物中取下棉布,解开绳子,拿下四五十匹布堆在信长旁。
“……大人有什么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