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巡游记
是很容易的。
“今天咱们就游览一番。”有时他会这样说上一句,带着随从完全放松心情,在京都的人群中,沐着街土尘埃走上一天。有时又会出人意料地在晚上突然出行,前去公卿堂上密谈些什么,然后再迅速回来。
一切都按信长所想行动。年轻的侍从们根本不知道信长为什么冒着危险行走于乱国的巷间。
藤吉郎也不可能知道一切事情。不过他按信长的方式,趁此游览的机会,学习了解到了很多。
“京都也变化很大啊!”藤吉郎时而在心中默默感叹。
四处漂泊贩卖针线的时候,他曾来这里采购过京针。掰着指头算算,距那时不过六七年时间,这皇城地界的世态就发生了非常巨大的变化。
虽然室町幕府还在,十三代足利义辉已徒剩将军名号了。
管领细川晴元也同样已尽丧实权。就像古池一般,这里的人心、文化停滞不前。所有的东西都给人一种末期感。
实际上的主权者代管领三好长庆为老臣松永弹正久秀所左右,丑态与无能毕露,实施着暴政。民众常背后自嘲地说:“我们还没有落伍。”
时代潮流究竟会流向何方,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揣测。享受着流光溢彩的浮华的同时,难以抑制的阴郁也四处充盈着。
得过且过、毫无方向感的生活,无可奈何的浊流。
若说政权机构中的三好、松永不足以依赖的话,管领以外的,世称将军家同伴的山名、一色、赤松、土岐、武田、京极、细川、上杉、斯波等这些大名又如何呢?
他们也都在各自的国土为同样的问题烦恼。京都是京都,将军家是将军家。他们更多在自己的国境、管辖范围内,为诸多杂事疲于奔命着,无暇考虑大的世间,顾及其他。
来到这样的京都,藤吉郎用心看着,用心听着。
朝廷的衰微比想象中更甚。
从庶民的闲谈中便可得知,御所墙垣已破败,连卫士的影子都看不见,松鼠、野狗时而钻进钻出。内侍所房顶可以漏进雨水,泄进月光。到了冬天,御衣的料子都是缺的。诚惶诚恐地谈论着这些事的庶民们的忧虑可想而知。
据说有人曾在十二月中旬拜谒公卿常盘井大人时,愕然发现常盘井大人连能穿出的旧衣冠都没有,在夏季单衣上裹着蚊帐出来相见。
近卫殿那里也是,在一年一度的举行仪式的日子都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招待宾客的,有的只是盛放于三宝中的小豆饼之类的食物。
皇子的居所、亲王家的宫殿都是若有若无的状态。皇室的土地,远国的就不用说了,山科和岩仓一带的御田、御林都已被民间武士或叛乱的乡士糟蹋,颗粒无收。各国缺乏矫正弊端的大名,也没有惩恶扬善、讨伐罪逆的司法者,倒是对庶民中弱者的田地了如指掌。
信长恰在这个时候来京都微服私访。
哪一国的大名都不会想得到。
挺进京城,夸示自己的三军霸主地位,强求圣旨,胁迫将军、管领,称雄霸道,不仅仅是刚刚遭遇挫败的今川义元的奢望,天下割据各国的大名豪杰都怀有这样的野心。但独身上京,谋划将来这样灵活大胆的行为,除了信长,不会有第二个人做得出。
信长在三公九卿府邸的秘密往来,无疑为今后的政治基础撒下了胚芽。
他最近还几经周折通过三好长庆见到了十三代义辉将军。
自然,去三好家宅邸时也是东国武士的打扮,而且是在三好家改换礼服后,去的室町柳营,所以完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什么端倪。
室町的柳营简直就像一处绚烂的废墟。它向人们彰显着足利十三代的将军们是如何过着享乐、奢华的生活的,是如何独善其身的。
义辉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