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衰败
弥平治放下还没有安葬的父亲的首级说道。
十兵卫摇摇头,“别说傻话。……死,我们要在祖先的土地上死。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就算是吃草根,也要活下去!”
十兵卫抱起弥平治放在地上的首级快步前行。
在完全没有路的山上,他们一整夜都不断向西攀行。
到了破晓时分,终于有一条路横亘在眼前,是从美浓到越前的大日越的险路。
这里鲜有来者,也远离斋藤一族的势力。他们或是打落飞鸟,拔掉飞鸟的羽毛,生吃鸟肉,或是吃些山芹、当归、芋头的根茎保存体力。
咔、咔!从扁柏树林的深处传来斧头伐木的回响。十兵卫将用旗子包裹着的叔父的首级交给堂弟:
“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儿,十兵卫手中拿着一把铁锹和一些下人的衣物、工作用的和服裙裤从扁柏树林方向回来了。
“前面有伐木者的小屋,我要了这些来。”
他边将铁锹递给弥平治边说道:“在哪儿呢……”
十兵卫望望四周,“还是找块远离小道的地方比较好。”
十兵卫说着走进树林中,选好一块树荫下的土地。弥平治会意地挥起铁锹一锹锹挖下去。
“再深些……再深些。”
弥平治已经挖到了足够放下首级的大小,十兵卫却像是要掩埋整个人一般催促着。
终于,光安的首级被轻轻放入了深深的土中。十兵卫解下身上的铠甲,“弥平治,你也脱下铠甲,将它们埋入土中吧。”
最后两个人只留下大刀,铠甲和其余所持物品全部埋进了光安的坟墓之中。
他们穿上下人的上衣、和服裙裤。因为大刀太显眼了,他们用布将刀包裹住,并扔掉刀柄头上的金属饰品,扮成民间武士、地痞无赖的样子,将刀插入腰间。
“有没有水?”
“这里有水源,可是没有盛水的东西。”
“有的。”
十兵卫朝树林外跑去,只听一声青竹断裂的脆响,十兵卫带回来一节断竹。
他们将断竹盛的清水供奉在光安的坟前,久久合掌而拜。
各种小鸟在扁柏树林中啼叫着。两个人渐渐冷静下来,从明智庄逃离后,一路奔波,仿佛此时才恢复了意识。
“……”
弥平治光春用手肘拭去泪水。
父亲在战场自尽,弥平治抱着父亲的首级跑了两天两夜,此刻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弥平治!”
“是。”
“别哭了。见你这个样子,我无地自容。叔父也是因为我才……”
“不是的,父亲作为武将,终会与我们有此一别的。”
“……可是……可是我父亲下野守光纲在临终时,将尚还年幼的我托付给了叔父,对我,叔父定是背负了满满的责任感。”
“父亲光安也常这么说。”
“城池陷落的烈焰中,叔父还在为我们考虑。为了让我们逃出魔爪,叔父选择了自尽。叔父的恩德无以为报!”
十兵卫双手伏地,深深一拜。
“弥平治!让我们在这里发誓!”
“是!”
“得以苟活的十兵卫的生命不再只是我一人的,同时也是为我而死的叔父的生命。我要肩负起土岐源氏祖宗的遗命。从今往后,十兵卫更加不能虚度光阴!”
“我也一样!”
“对,我们必须这样。一定要胸怀大志,重振家族名望。弥平治!”
“是的!失去城池、家臣,变得赤裸一身,也许正是上天对我们的恩惠也说不定,是上天要给我们在苦难中磨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