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拜爱宕
以巨大的山门为中心,附近有很多小庙各自有围墙和大门。放眼望去,这里的松树林地上很干净,整个树林构成了一个禅院,阳光从树梢洒下来,鸟鸣幽幽,更显得寂静。光秀率领众位将士将马拴在这里,开始吃一顿早中饭。本应在加茂河滩附近吃早餐,由于忍着来到北野,已经错过了时间。将士们都带着一天分量的兵粮,虽然是生酱和梅干再加上糙米饭,非常朴素,由于一夜空腹,人们要求也没那么高了,吧嗒着嘴吃得很香。
“这不是惟任日向守大人的队伍吗?”妙心寺中的小寺大领院的三四名僧人送茶过来了,又补充说:“虽然没准备什么,如果方便的话,请到寺中休息。住持过一会儿要来问安,到时带您过去。”他们将带来的茶水交给侍臣准备回去。
光秀在负责行李的人支起的简易营帐下摆上矮凳,刚吃过饭,正口述着让佑笔写一封信。他吩咐侍童说:“是妙心寺的僧人吧?正好让他们做信使,把他们叫回来。”
那些僧人远远跪拜在地,光秀把佑笔写好的书信交给他们,说道:“能不能把这封信急速送往连歌诗人里村绍巴的府邸?”然后马上收起矮凳,站到马旁说:“赶路要紧,我们就不去拜访寺中的长老们了。替我问个好吧!”说完就下令出发离开了。
白天很热,从仁和寺通往嵯峨的平坦大道尤其显得干燥,盛夏一般的青草的热气随着尘土从马蹄下升腾起来。光秀沉默不语,始终没有说过口渴,也不与左右将士交谈。然而,他不停地在跟自己对答交谈。
天地间任何人都不可能窥知的大事,他面对着自己,在心中掀起一股争论的激流。他非常小心,缜密地思考那件事的可能性、世人的舆论以及一朝不成功的话导致的结果。就像怎么赶也赶不走的马蝇一样,这已经成为他心中的白日梦,挥之不去。这样的噩梦不知什么时候起从他的毛孔悄悄渗入,如今已经成为满身的邪气,以他的聪明也已经失去了反省的能力。
五十五年来,光秀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依靠并坚信自己的智慧。客观地说,他的知性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的裂痕,他自己却相信事实正好相反。“我的思虑滴水不漏、万无一失。谁会知道我的心事呢?”在坂本的时候还在考虑是否实施自己在心中细细盘算的计划,有一半还在犹豫,今天早上在下加茂的河滩上听了四方田右兵卫汇报的确切消息,光秀激动得毛发倒竖,益发坚定了自己盲目的信心。他暗暗下定决心:“是时候了,上天赐给了我这样的时机!”
信长只带了四五十名随从轻装出行,留宿本能寺。可以说正是这个绝无仅有的良机造就了他的心魔。无论多么大胆的人都不会谋划的事情,如今这个胆小的光秀猛然要付诸实施了。让他走到这一步的并非是他的积极性,而是由于他身外的事物。
虽然人们都是根据各自的意愿生活并行动,而超出个人的某种力量在驱动着人。人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否定这一宇宙之理。如今的光秀也会想到这一点。对于这个机会和自己心中的计划,他相信上天站在自己这一边,同时又不停地害怕上天,从下加茂到嵯峨的半天路程之中,一直都在思考这一件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上天的注视之下,他有点类似恐怖的心理。
“六右卫门,六右卫门!”过了清凉寺,来到北嵯峨的松尾神社前,他唤出近侍中的东六右卫门吩咐道,“你现在去爱宕山上,转告威德院的行祐大人,就说我明天过去参拜,晚上想召集四五名平日与我亲近的人,举办连歌大会。因为我不想突然到访,扰了寺庙的清净。你就一直在山上待到明晚好了。”
之前他已经给京都的绍巴送去邀请函,如今又让人提前告知要去参拜爱宕。他既相信上天站在自己这一边,同时又开动自己的智慧,欺瞒上天的眼睛。队伍越过桂川,穿过松尾的近道,那天傍晚,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