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黄的叶子
天野源右卫门、藤田传五、四方田政孝三人坐在一间房的杉板门旁边,似乎预期左马介在光秀睡着之后会退出来,在那里等他。
“喂……”三人叫住他,一同伏拜在地,神色异常地说:“非常抱歉,麻烦您赏脸跟我们谈一会儿吧。有要事相商。”
左马介似乎也在等待他们开口,他提议道:“一起到茶室吧。将军已经睡了,我正想着炉火要浪费了呢。怎么样啊?”
“茶室的话,也不需要把他人支走,非常好。”
“那我带路吧。”
“可是我们都是些武夫,根本不懂茶道,而且今天也没有闲情逸致喝茶。”
“估计也是。各位的心情我也多少了解到了。正因为如此,茶室不是正适合谈话吗?不要客气。”左马介在前带路,三人紧随其后,然后坐在了狭小的茶室中。锅中的水已经煮开了,沸腾的水声不像刚才那么响了。
三人都在很多战场上看到过左马介的武勇,简直和坐在炉前的这个人判若两人,因为他的武勇根本没表现出来。“那就不让你们喝茶了吧。源右大人、政孝大人,您说的要事是指什么?”左马介催促道。
三人拘谨地对视了一下,其中最耿直的藤田传五说:“左马介大人……太窝火了。一提到这件事,我就觉得窝火。”他的左手从膝头滑下,不由自主地用右手遮住了泪眼。同时,另外两人也眨了眨眼睛,虽然没像传五那样哭泣,但眼圈很明显变红了。
“发生什么事了?”左马介反倒显得很冷静。三人似乎本来期待着能见到一团火,却遇到了一潭水,一下子清醒过来。既然对方看着他们发红的眼圈却显示了这样的态度,他们开始觉得向这个人寻求共鸣或者有所期待都是没用的。他们回顾自己有些过火的情感,想要讲的话也变得有些保守了。
“没想到这么突然回乡,实际上我也在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触怒了右府大人。到底因为什么被免去了接待职务?毫无忌惮地说吧!”左马介不停地催促着说,但是毕竟和让三人心焦的那团烈火有差异。
三人相继诉说起来。首先,藤田传五说:“我家主公绝不会不明是非、歪曲事实、硬要耍弄愤怒之词、无缘无故地憎恨信长公。这次罢免到底是因为什么、以什么失误为理由,我们完全无法领会右大臣的心思。只能说是奇怪至极!”
他声音有些嘶哑,说不下去了,于是四方田政孝接着说:“我们也曾安慰自己说也许是出于政治需要吧,可是怎么想也找不到那样的事由。要说是因为行军作战上的考虑,如此大计应该早就在信长公的心中定下了,可是值此款待德川将军的盛宴之际,直到当天才削去负责接待的人员的职务,另以他人替代,为什么要特意在客人面前表露这种内部的不一致呢?”
天野源右卫门也说道:“正如他们两位所说,这样看来,我们也只能想到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那就是近年来信长公动不动就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家主公,他那种执拗的憎恶终于如此露骨地表现出来了,以至于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们明智家的人如今已经被逼得只好死心了。”三人说到这里,闭上了嘴。
还有一肚子想说的话。比如,攻入甲州时,在诹访的阵营里,硬逼着主人光秀喝酒,虽说是乘着酒兴,也不应该将主人的脸按到回廊的地板上,在众人面前羞辱说:“秃子,秃子!快喝!”在安土城内也屡次加以同样的羞辱,平日里一提到光秀就像眼中钉一样冷嘲热讽、憎恶无比,这些事其他家的武士们都在议论纷纷,回想起来真是没有尽头。但是,迄今为止的事情也没必要再讲出来,左马介与主人光秀几乎可以说是一心同体的亲人中的至亲,不可能不知道,因此政孝和源右卫门也并未多说。
然而,左马介听完来龙去脉,脸色一点儿没变,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