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康
天正十年就这样接近了尾声。终于要迎来更加多灾多难——确切地说是可以料想到的更加多灾多难的天正十一年。而天机却运行得不声不响。至于即将到来的这一年会把什么样的假想转变为事实,这一点就算是在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的现在,也无人知晓。
不过,还有那么极少数人的存在,他们关注着即将进入的未来空间,在内心中捕捉天、地、人三者的运势神机,仿佛自己的掌中有日月一样,一边照耀着麾下几百万的生命一边推测着:
明天,会是这样的。
来年,应该是那样的。
在自己的预测和信念的基础上,于毫无止境的路途中一边前行一边度过“某一时刻”。只有这些极少数的人物要算是例外了。
这样卓越的人物当然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但是,乱世出英雄,无论多么混乱浑浊的世道,都一定有这样的人物在某个地方存在着。
但是,也仅仅限于这样的时候,凡夫观天不灵,观地无用,只能被自己狭隘的心灵所束缚,所以,世间的凡夫们并不能从庞大的人流中发现那某个特定的大人物。
所以,大多数人所采取的行动是,或试着投身柴田家,或试着投身羽柴家,或试着投身毛利家,或试着投身上杉家,或试着投身德川家,或试着投身北条家,亦或是将自己的心灵支柱托付给织田遗族的信孝、信雄之流。
“不久肯定会有个谁将现在这个日本变成原原本本的日本吧。”
大家都这样期待着,但是一旦提及那个人是上面几位中的哪一位,那就无法断言了。之后,一直到历史拿出了明确的结论,才有人很奇怪地想,为什么当时自己就没有料到呢?不要说在天正十年末期的时局下尚未预料到,就算是一路看着秀吉的业绩以及人品走过来的人还会想:“这个人有没有信长那样的胸襟呢?虽然这么快地展示出了让人意外的速度和才干,但是这恐怕已经如满弓之势了吧。”诸如此类评论,是大家按照自己的评判标准评判的。
他们更多的是担心秀吉接下来会经历的挫折。可见当时的人们在看人方面并不是很在行,可以举出一个最明显的证据:到了第二年的天正十一年春,柴田和羽柴两家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各家也必须要表明立场,表明自己究竟属于两个阵营的哪一方。到了这个时候,各家才将“要表明属于哪家的阵营了啊”这个问题重新作为各家生死攸关的大事提上日程。
从这就可以看出当时的人们对于时局是多么没有把握。就连蒲生贤秀、氏乡父子在那个时候也难以抉择,便请了成愿寺的阳春和尚来占卜,让卦象为自己做决定。蒲生父子尚且如此,其他各势力的犹豫程度更可想而知。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乱世,也还是英雄知英雄。只有拥有某种能力的人,才能在洞察世事的同时觉察到自己的位置,知己并且知彼。在这一点上,柴田胜家这样的人物一定可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独具慧眼。
他表面上与秀吉和睦,刚让人觉得他已经想好了策略,却又于同年十一月末,派遣使者拜访德川家康。
在六月之后的这半年,德川家康这号人物已经完全脱离了争斗的中心地带。
本能寺之变以来,天下所有人的所见所闻所想都被卷入旋涡的中心,在无暇顾及其他而各种事物就已经匆匆而过的时候,他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另类的路。
那个时候,从在边境参观的旅途开始,他经历了九死一生,可是就算再怎么辛苦,一回到自己的领地他立刻命令备战,让全军出动到鸣海。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却和从越前越过了柳之濑出动的柴田胜家的内心状态大有不同。
就算是听到秀吉大军已经到达山崎的消息,家康连秀吉的秀字也没有提及,只点点头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