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胜家
擦拭背上的汗。两名侍童拿着大扇子,一左一右给胜家的腋下扇风。汗快干的时候,胜家觉得身上发痒,又着急地说:“权六,使劲儿搓,用力!”养子权六年仅十六岁,待在养父身边,行军之中也在行孝,其样子看上去招人怜爱。
胜家的皮肤长满了类似痱子的东西。不仅是胜家,在夏天将士的皮肤被皮革和金属包裹起来,导致大多将士患有可以称为铠甲病的皮肤病,胜家尤为严重。他经常说自己之所以变得如此苦夏,是因为从天正七年以来的三年里,他几乎都是置身于北国之地,负责北陆地区的运营,大多时间都是住在北之庄的城郭。其实是因为他老当益壮,体质又属于胆汁质,这一点无可否认。现在权六按照他的吩咐用力搓过之后,他的毛孔中立即冒出了脂肪一般的鲜血。
幕布外有一名武士禀告道:“大将军,现在神官和村长等人前来祝您出师顺利,带来了在这座山中的溪流中捕到的鱼,还有年糕。”
胜家慌慌张张地说“够了”,让权六拿开手,重新穿好了铠甲,可是回头看到了旁边的佐久间玄蕃允盛政,吩咐说:“你去接见一下村里来的人。”
玄蕃允正要离开,与玄蕃允并排站在一起的毛受胜助家照挡住了他的去路,说道:“不,大将军!”他俯拜在地,仰望着胜家魁梧的身躯,又像为自己请求一样说道,“这是村里人的一片心意,哪怕是片刻也好,还请大将军亲自接见他们。”
“玄蕃允,你不用去了。”
胜家答应了毛受胜助的请求,亲自在那里接见了神官和村里人,接受了他们的祝福。之后马上和幕僚们一起打开进献上来的鱼,开始用餐。他没有跟毛受胜助说话,也没看他一眼。毛受胜助的谏言很有道理,胜家也不是那种不能认同他的愚蠢的将领。可是,一名二十五岁的年轻部将给了他那样的忠告,对胜家来说,就像咬破了鲤鱼的苦胆一样,心中的苦味似乎久久不能消散。
这里还有胜助的弟弟胜兵卫。哥哥二十五岁,弟弟二十一岁。由于他们是对柴田家有功的毛受茂左卫门的儿子,因此胜家把他们留在身边加以重用,也给予了多方关照。可是,弟弟胜兵卫先不去说,哥哥胜助家照总是让他不称心,因为胜助经常像刚才那样直言进谏。胜家从年轻时起就因为刚毅勇猛受到诸多赞誉,甚至有勇士柴田、碎石柴田等称号。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吧,他自命勇猛无双,这种风采也体现在他的日常起居上。总之,胜家平日里有些粗暴或者说倨傲,他反倒以这种粗鲁为傲。他缺乏谨言慎行的观念,即便是在偏僻的战场上,想吃的时候就说想吃,想喝的时候就说想喝,皮肤病犯了发痒的时候,逮到谁就说:“太痒了,给我挠挠!”
“大将军如此朴实真是太好了。虽然他已有了今天这般荣耀的身份,却和年轻时一样,一点儿都没变,让我们感觉不到拘谨。”
有些家臣这样称赞主人,认为他非常磊落,所以才能成为大人物。而毛受胜助认为这是阿谀之言,属于硬要进谏,说出反对意见的人。在越中边境上长期征战的时候,胜助那时也有所感吧,胜家对他说如果有闲来无事随便读读的书就交上来看看,胜助呈交《三略》中的一卷书的时候,趁机将其中的纸张折起来,以便胜家能够马上看到。
后来胜家打开一看,那一章里写有这样的文句:“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袭,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当时胜家就有两三天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不过身为大将在统率部下方面胜家还是有常识的,他绝不会做出赶走胜助这样愚蠢的行为。
只是,他持有胆汁质的欲望和粗野的本质,身为掌管北陆地区的大将极具威严,他自身将两者极为协调地结合起来,自以为保持了一定的矜持,如今被他人的意志掺和进来,似乎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