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田川平原
这是秀吉的信条。更何况,正如小牧对峙那般明摆着的一样,面对在战争上无论靠正攻、奇袭、威胁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家康,秀吉认为只能依靠其他手段。而明日在矢田川原与信雄的会面,正是他的这种深谋远虑的具象化。
秀吉一早起来,先看了看天空。
“天气看来也不错。”
看昨晚的天色,云流在晚秋风中颇为异样,若是风雨来临,信雄单方面提出延期,或是更换地点之类的话,可能会有被德川方面察觉的危险,那样就极为糟糕了。这样担心着睡到今早起来,却看到近来罕有的万里晴空,秀吉觉得是个好兆头,边自行庆幸边骑马出了绳生阵营。
随行的只有极少数挑选出来的旗本小姓以及先前出使的富田、津田二人。但不一会儿,一越过町屋川,四处的芦荻和民家都藏着昨晚安排好的己方将士。秀吉恍若不知地在马上谈笑着,不久便来到了邻近桑名西郊的矢田川岸边。
“信雄殿下到来之前就在这附近等候吧。”说着坐到马扎上欣赏四周的风光。
直到昨晚都还如口头禅般“信雄三介殿下”、“三介殿下”地叫,而如今还未见其人,就已经连对对方的称呼方式也谨慎对待起来。
不久,信雄的一队人马也如期现身,从另一面而来。
“哦,他们已经来了!”
信雄在马上应该也已经看到了川原上的人影。他立刻向左右侍从说了些什么,眼睛似乎一直注视着秀吉的身影而来。
“哎呀,看到了他们!”
一直在川原等候的秀吉也自言自语,立刻从马扎上起身。与此同时,对面的信雄也停下马,轻盈地离马下地。
信雄心中对秀吉会以何种态度来与自己会面似乎还有些担心。随行而来的众武者左右排开,而身披威武庄重的铠甲的他则立于中央,目光严峻地注视着对面。
秀吉此人是他直至昨日为止还当作罪大恶极的凶首、忘恩负义的人向天下鸣鼓申讨,与家康共同历数其罪状的敌人。如今虽然允诺了秀吉的提议,来到这里会面,可是秀吉会以什么眼神,抱着何种心意等候自己,对此信雄的心情绝对不可能轻松。
然而,当他一脸威严地站在那里后,秀吉立马起身离开一直坐着的马扎,只身一人快步小跑着近前来。
“噢,是信雄殿下!”他就如同并未事先约定,只是偶然在此相遇般挥舞着双手,“哎呀!真让人怀念啊!”
这就是他先发出的第一声呼唤。不是殷勤的寒暄或打招呼,他的表情和市井凡夫俗子常在十字路口所做的毫无二致。
作为正在争相将二分天下合并为一的一个军门首领,这简直就是形象幻灭。信雄大为意外地不知所措,他那些森严的配有铁枪、甲胄的将士们也都哑口无言。
令人吃惊的还不只如此,只见秀吉这时已经跪拜在信雄脚下,脸几乎要贴近其武士草履。然后,他从下方拿起惊呆的信雄的手,道:“今春以来,没有一日我不想着要和您见见。总之,您看来身体康健已是我最大的宽慰……啊,无论有何种妖魔迷惑吾君,乃至避无可避之战,但从今日起又是原来的主君,对我秀吉而言,这就如同今日的秋空一般,又再见光明!”
不管是言辞还是身影,看起来都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在哭泣般自然得没有一点架子。
“筑前,起来,快起来。为何会走至无尽争战的地步,你若悔恨信雄也无话可说。我也同罪!总之,快先起身!”信雄用被抓住的手扶起了秀吉。
二人于十一月十一日的会面,就这样毫无阻碍地实现了单方面讲和。
原本此事信雄理应征得家康的同意,并事前与之商量才算合理。可是,他应承了家康的雪中送炭,而后又单方面地缔结了和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