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露西安娜
且不肯脱下来的粉红色人造丝无袖衫。一想到自己刚刚犯下的大错,约塞连差点没被吃在嘴里的吐司和鸡蛋噎死。他竟然如此轻率地将露西安娜那细长、柔软、全部裸露在外、显示着青春活力的四肢撕成了小纸片,并且还沾沾自喜地把她扔进了人行道边的下水道里去了。他这会儿就已经非常思念露西安娜了。餐厅里有那么多穿军装的人同他在一起,可除了他们发出的刺耳声音之外,他对他们全都视而不见。他感到自己体内升起一股迫不及待的欲望,想尽快再次同她单独在一起,于是他从桌边一跃而起,跑出了屋子,顺着那条通向公寓的大街往回奔,想从下水道里找回那些纸片,然而它们早已被一个清洁工用水龙头冲走了。
那天晚上,无论是在盟军军官夜总会,还是在那个黑市餐馆里,约塞连都没能再找到露西安娜。他记得那家黑市餐馆里闷热难当,所有的家什都擦拭得晶光闪亮,空气里充斥着寻欢作乐者的喧嚣,那些盛着精美菜肴的巨大木盘不时地互相磕碰着,还有一大群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姑娘像小鸟似的嘁嘁喳喳个不停。可是那晚他甚至连那家餐馆都没能找到。当他独自上床睡觉后,他在梦里又一次忙着躲避博洛尼亚上空的高射炮火。在飞机里,阿费又一次讨人嫌地赖在他的身后不肯离去,斜着一双肿胀、龌龊的眼睛望着他。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他能找到的所有法军办事处去找露西安娜,可谁也弄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后来,他失魂落魄地跑起来。他提心吊胆,脑子里一片混乱,整个失去了条理,就这么失魂落魄地朝着某个地方不停地跑着。最后,他跑进了士兵公寓,去找那个穿着灰白色紧身内裤的矮胖女佣。他找到她的时候,那女佣穿着一件颜色单调的棕色线衫和一条深色厚裙,正在五楼打扫斯诺登住的房间。那时斯诺登还活着,约塞连从那只蓝色行李袋上用模板印上去的白色的姓名得知那是斯诺登的房间。约塞连表现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不顾死活的疯狂,只见他一跃,跳过了这只行李袋,一头扎进了房间。他欲火中烧,踉踉跄跄地向那个女佣扑了过去,还没等他倒下来,那女人一把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拖着他压到自己的身上,她自己也顺势后退,仰面躺倒在床上。她殷勤地将他拥抱在她那松软的、能给人以无限慰藉的怀中,她那张宽大的、充满野性的、令人愉快的脸上挂着真诚友好的微笑,向上脉脉含情地盯着他,她手上拿着的那块抹布高高地扬着,就像一面旗帜。接着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富有弹性的啪哒声,原来是她为了不影响约塞连的情绪,就在他们两人的身子底下将她穿的那条灰白色内裤顺着腿卷了下来。
他们完事后,约塞连将钞票塞到了那女人的手里。她非常感激地拥抱了他一下,他也抱了抱她。她又回抱了他,接着又将他拉倒压在自己身上躺倒在床上。这次完事后,约塞连又往那女人手里塞了一些钱,她还没来得及再次感激地去拥抱他,约塞连已经一溜烟地从房间里跑走了。回到自己的寓所后,约塞连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的东西扔在一起,又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钱都留给了内特利,然后搭上一架运输机回皮亚诺萨岛去向亨格利·乔道歉,因为他曾把乔关在卧室外不让他进来,其实,道歉是多余的,因为当约塞连找到亨格利·乔的时候,他正高兴着呢。亨格利·乔笑得合不拢嘴,约塞连一见到他就感到不对劲,因为他立即就明白了他的那股高兴劲意味着什么。
“四十次战斗飞行任务,”亨格利·乔脱口宣布道,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欣慰和喜悦。“上校把飞行次数又提高了。”
约塞连一下子懵了。“可我已飞了三十二次了,该死的!只要再飞三次,我就没事了。”
亨格利·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上校要求飞完四十次,”他重复道。
约塞连一把将他推开,直接跑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