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
急速地翻腾,恰似变幻无常、硕大无朋的邪魔,时而徐徐上升、僻啪作响,时而摇荡不定、砰然爆裂,震得飞机格格直响、上下颠簸、左右晃悠,又一个劲地往机内直穿进去,威胁着要在瞬息间将他们全都湮灭在一片火海之中。
阿费无论充当领航员,抑或承担别的什么职责,于约塞连全无益处。约塞连每回都是极没好气地把他逐出机头,这样,假若他俩突然要仓皇逃命,也就不会相互碍事。一旦让约塞连逐出机头,阿费就可以蜷缩在约塞连迫切地想躲身的那块地方,但他没那么做,却是直挺挺地立着,两只又粗又短的胳臂极适意地搁放在驾驶员和副驾驶员座位的靠背上,一手端了烟斗,跟麦克沃特和当班的副驾驶员轻快地聊着夭,同时又指出天空出现的有趣味的东西,让他俩瞧。可是,麦克沃特和副驾驶员实在大忙,没有丝毫的兴致。麦克沃特守在控制系统一侧,忙于执行约塞连尖声喊出的命令。约塞连让飞机侧滑进入轰炸航路,接着,又尖起嗓门,以极粗鲁的口吻满嘴脏话地给麦克沃特下命令——酷似亨格利·乔在黑夜里梦魇时叫出的痛苦的哀求声,要大伙儿迅速绕过炸弹爆炸溅起的一根根饿虎似的火柱,离开轰炸航路。混战中,阿费自始至终很沉静地抽着烟斗,透过麦克沃特一侧的窗户,满心好奇地在一旁观战,颇显得泰然自若,仿佛这场战争发生在千里之外,于他无丝毫的影响。
阿费对联谊会活动一向是很热衷的,什么事都喜欢领个头,对校友联欢活动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他头脑极单纯,因此,无所畏惧。约塞连倒是极有头脑,所以就顾虑重重。遭炮火袭击时,约塞连并没有像胆小的耗子那样,擅自离弃岗位,急匆匆地从爬行过道逃出去。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不愿把飞离目标区时采取的规避动作托付给别的什么人。这世上还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让他放心地委以如此的重任。而在他的熟人当中,没有哪一个人会像他那么胆小。约塞连是飞行大队最出色的规避动作能手,但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
规避动作,并没有一套固定的程序。要的便是恐惧。这种恐惧心理在约塞连身上算是发挥到了极点。较之奥尔或亨格利·乔,他的胆量要小得多,甚至比邓巴还要小。邓巴早已是听天由命,觉得自己总有一天非死不可。约塞连并没有那么悲观,每次执行任务,只要一扔完炸弹,他便疯狂逃命,一边对麦克沃特死命吼叫:“使劲!使劲!使劲!使劲!你这狗狼养的,快使劲!”而且对麦克沃特他一向是恨之入骨,好像他们在空中执行任务,遭陌生人的轰炸,全都是麦克沃特的过错。飞机上,除他俩之外,其他任何人都禁用对讲机,只有那次去阿维尼翁执行任务是个例外。当时,一片混乱,着实让人痛心,多布斯在半空中发了疯,哭得很伤心,一个劲地喊救命。
“救救他,救救他,”多布斯哭着说,“救救他,救救他。”
“救救谁?救救谁?”约塞连把耳机插头重新插入内部通话系统后,高声问道。这之前,多布斯抢过赫普尔手里的操纵杆,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飞机突然俯冲下去,大伙儿全部给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约塞连的耳机插头由于剧震脱离了内部通话系统,他自己的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粘贴在机舱的顶端,无法动弹。赫普尔又及时救了他们。他拼命夺回了多布斯手里的操纵杆,飞机几乎又是突然进入了平飞,重新飞回到他们刚刚逃脱的那一片猛烈的震耳欲聋的高射炮火之中。啊,上帝!啊,上帝!啊,上帝!约塞连默默地祈祷,他依旧头贴在机头的顶端,像是悬在空中,无法动弹。
“轰炸员,轰炸员,”约塞连通过对讲机问话时,多布斯哭着答道,“他没有回话,他没有回话;快救救轰炸员,快救救轰炸员。”
“我就是轰炸员,”约塞连叫喊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