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们家族的害群之马,表示和他绝了交。“他想揩我的油,可我立即让他完全断了那念头,”冯·史密特告诉记者,“他知道从我这地捞不到什么,就不来鬼混了。不干活的人是不会干好事的,相信我。”
这一回马丁真生气了。布里森登把这事看作一个大玩笑,却无法安慰马丁。马丁知道很难向露丝解释清楚。至于她的父亲,他知道他会因为这事喜出望外,一定会尽量利用它解除他们俩的婚约。
他马上就明白了那老人利用此事到了什么程度。午后的一班邮件带来了一封露丝的信。马丁预感到会有灾难,从邮递员手上接过信,拆开,就站在门口看了起来。读信时机械地摸着日袋,想跟以往抽烟时一样掏出烟叶和棕色纸,他没有意识到口袋里早已空空如也,也没有意识到伸手掏过卷烟材料,想卷烟抽。
那信没有热情,也没有愤怒的迹象。但是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全是受到伤害和失望的调子。她曾期望他比现在更好,曾以为他青年时期的胡闹已经过去,曾以为她对他的爱情已足够促使他过起严肃正派的生活。而现在她的父亲和母亲已经采取了坚决的立场,命令她解除婚约,而她却只好承认他们是有道理的。他们俩的这种关系决不会幸福,从开头就没有幸福过。在整封信里她只表示了一点遗憾:对马丁的严重遗憾。“如果你一开头就找个职位安下心来做出点成绩,那就好了,”她写道,“可是你不肯,你过去的生活太胡闹,太放纵。那不能怪你,这我可以理解。你只能按照你的天性和早期受到的培养行动。因此我并不责备你,马丁。请记住这一点。那只是一个错误。正如爸爸妈妈所坚持的,我们注定了不是一对,因此我们俩都应当高兴,高兴发现得还不算太晚。”……“别想来看我了,那没有用,”结尾时她写道,“见面对我们俩和我的母亲都是不会愉快的。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觉得给了她极大的痛苦和烦恼了。我得过好多日子才能弥补起来。”
他又把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坐下来写回信。他概括地介绍了一下他在社会党会上的发言,指出他说的话跟报上讲的他的发言恰好相反。在信末他又成了上帝的情人,热情洋溢地表白了爱情。“请回信,”他说,“回信时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否爱我?就这一个问题。”
可是第二天却没有回信,第三天也没有。《过期》躺在桌上,他也没有去碰。桌下的退稿一天天增加。马丁的睡眠一向极酣畅,现在却第一次遭到了失眠的干扰。漫长的夜里他辗转反侧,通宵不寐。他到莫尔斯家去拜访了三次,三次都叫应门的仆人挡了驾。布里森登病了,躺在旅馆里,身体虚弱,不能行动。马丁虽然常和他在一起,却没有拿自己的烦恼去麻烦他。
马丁的麻烦很多,那半瓶醋记者的行为带来的后果比马丁预计的大了许多。葡萄牙杂货商拒绝赊给他东西了。蔬菜商是个美国人,并以此而自豪。他把他叫做卖国贼,拒绝跟他再有往来。他的爱国情绪竟高涨到划掉马丁的欠帐不准他还的程度。左邻右舍的谈话也反映了这种情绪,对马丁的义愤越来越严重。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相信社会主义的卖国贼有来往。可怜的玛利亚也糊涂了,害怕了。可她对他还忠实。附近的孩子们摆脱了从拜访马丁的大马车所引起的敬畏之情,躲在安全的距离以外叫他“二流子”、“瘪三”。可是西尔伐家的孩子们仍然忠心耿耿地保卫着他,为了他的荣誉不止一次安营扎寨大打出手。眼睛打乌鼻子出血在那段时间成了家常便饭,那叫玛利亚更加惶惑、更加烦恼了。
有一回马丁在奥克兰街上遇见了格特露,听她说了些他知道必然会发生的事——伯纳德·希金波坦因为他在公众面前丢了全家人的脸对他大为光火,不许他再进他的屋。
“你怎么不离开这儿,马丁?”格特露求他,“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找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