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quot;唱得真不错……见他的鬼,身上发起热来啦……quot;马具匠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又唱起来:从富裕的村子来到那条路上清静的田野上走着年轻的姑娘,……quot;他真会唱,quot;主人晃晃脑袋,微笑地喃喃着,而克列晓夫的歌声渐渐发出牧笛的颤音:美丽的姑娘回答他:我是一个孤儿,无人需要……quot;好啊,quot;主人嗫嚅着,转成了红色的眼睛开合着。quot;呵,鬼东西……真好。quot;
我瞧着他,心中大为乐意;如泣如诉的歌声压倒了酒店里的喧嚣,更有力更美丽更真挚地响着:我们村里的人真孤僻,他们不叫我这个姑娘去参加夜会,唔,我既穷又没有体面的衣衫,去结识勇敢的青年我又不配……一个鳏夫要和我结婚,当他的管家,这样的命运我不愿追随。……我的主人不怕难为情地哭起来。他低头坐着,翕动着隆起的鼻子,眼泪落在膝头上。
听完了第三支歌,他感动而仿佛颓丧地说:quot;我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臭气真难受,见鬼……回家去吧。……quot;但是到街上,他又提议:quot;走吧。彼什科夫,到旅馆里去吃点东西,再说……我不想回家。……quot;价钱也不讲,坐上出租雪橇,路上,他一句话没说。到了旅馆里,拣定屋角上一张桌子,立刻向四边扫了一眼,小声而气愤地诉起苦来:quot;那家伙扰乱了我的心……引起了我的烦闷……不,你读书明理,你说吧,这是什么鬼世界呀?活着活着,活到四十岁了,尽管有老婆,有儿女,可是没有人可以说话。有时候想开怀谈谈,却找不到说话的人。同老婆谈吗,她决不会理解你……老婆是什么东西?她有儿女,有家务事情,还有自己的事。她跟我不一条心。俗话说,老婆这个朋友,养了第一个孩子,便算完了……尤其是我的老婆……一切……都在你眼里……她不听话……简直是一块死肉,见她妈的鬼。真忧郁,老弟……quot;他抽搐地喝了又凉又苦的啤酒,沉默了一下,甩一甩长头发,又说了:quot;总之,老弟,人都是坏蛋。你在那边常常同那些乡下佬谈东谈西,……我明白,不正当的,卑鄙的事,真是太多了,这是真的,老弟……大伙儿全是贼。你以为你讲的话对他们会有作用吗?一点儿也不会有哩。的确。彼得,奥西普,他们全是骗子。他们什么话都对我讲,你说了我什么,他们也讲的……唔,老弟?quot;
我默默地吃惊了。
quot;对,对,quot;主人轻轻笑着说。quot;你从前想到波斯去,这主意很不错。在那里,言语不通,什么也不懂,多么好。本国话谈的全是卑鄙龌龊的东西。quot;
quot;奥西普说我了吗?quot;我问。
quot;嗯,是的,你觉得怎样?这家伙顶多嘴,比谁都说得多,比谁都狡猾……不,彼什科夫,嘴里说说决不会说得明白。什么叫真话?真话,又有什么用处?这好比秋天的雪,落在污泥里就融化了,泥更厚了。你最好是闭着嘴不说话……quot;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啤酒,并没有喝醉,说话却愈来愈快,愈来愈生气了:quot;俗话说得好,说话不是凿子,沉默才是黄金,真忧郁呀,老弟……他唱得对:我们村里的人真孤僻,人生的寂寞呀……quot;他向四周扫了一眼,沉着声说:quot;我找到一个知心人……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女人,是寡妇,丈夫造假钞票,已判决充军到西伯利亚,关在这儿牢狱里。我认识了这个女人……她穷得一个钱也没有,因此只好……懂不懂……是一个鸨母给我们拉拢的……仔细一瞧,真是一个可爱的人。长得漂亮,年纪又轻,简直美死了……一两回……之后,我对这女人说:干吗做这种事,你丈夫是不规矩的人,你自己也不规矩,为什么要跟丈夫上西伯利亚去?你要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