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这种冷淡越来越使我烦恼,使我对雅科夫发生愤慨的厌恶感情。
生活在他的面前燃烧,象锅炉下面的火。他站在锅炉门口,熊掌一样的大手拿着木锤头,轻轻敲着蒸汽柜的活塞,加减着柴块。
quot;大家欺负你吗?quot;
quot;谁欺负我?我有的是力气,我会给他一下。quot;
quot;我不是说打架,我问你的灵魂受过欺侮没有?quot;
quot;灵魂不会受欺侮的,灵魂不会接受欺侮……quot;他说,quot;不管你用什么……你不能接触到灵魂……quot;甲板上的客人、水手,一切人,都跟讲土地、工作、面包和女人一样,常常讲到灵魂。灵魂这个词在普通人的谈话里,动不动就说出来,好象五戈比铜子一样流行。我不喜欢人家在闲聊中随意使用这个词。每逢汉子们讲秽话时,无论是出于恶意还是好意而骂到灵魂时,我都会感到痛心。
我记得很清楚,外祖母是如何谨慎小心地说到灵魂,说这是爱情、美丽、快乐的神秘的保藏处。我曾相信,好人死了之后,白衣天使就会捧着他的灵魂到蓝天上我外祖母的善良的上帝跟前。上帝爱抚地欢迎它:quot;怎么样,我的可爱的,怎么样,我的圣洁的,受尽辛苦了,受尽苦难了吧?quot;
于是他就会把六翼天使的翅膀送给这个灵魂,是六扇白色的翅膀。
雅科夫·舒莫夫同外祖母一样谨慎,很少而且不大乐意讲到灵魂,他骂人时也决不触及灵魂。当别人议论灵魂的时候,他就垂下象牛一样的发红的颈子不作声了。灵魂是什么?
我问他,他回答说:
quot;灵魂是一种精气,上帝的呼吸……quot;
我觉得不满足,又追问他,这位司炉便耷拉着脑袋说:quot;老弟,连神父也不大了解灵魂呢。这是秘密……quot;他使我时常想着他,老是努力要了解他,可是这种努力都没有好结果。而且他总是用他那粗大的身体,遮住了我的眼睛,使我除他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食堂管事的老婆对我亲切得令人可疑。每天早上,我必须侍候她盥洗,这本来是二等舱女招待卢莎的工作,她是一个活泼干净的小姑娘。小小的舱房里,站在上身赤裸的食堂管事的老婆的身边,瞧着她那象发过劲的面一样松溜溜的黄肉,使我从心里作呕,并且想起玛尔戈王后的微黑的紧邦邦的肉体,可是食堂管事的老婆却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半怒半嘲地滔滔地说着什么。
我不明白她讲的意思,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可怜可鄙而又可耻的。但我不去管它,我同食堂管事的老婆,同船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离得老远地过着日子,我好象是在一块遍布青苔的巨石后面,它挡住了我,使我看不见这个不舍昼夜、不知漂向何处的大千世界。
quot;咱们加夫里洛夫娜简直是爱上你啦。quot;我跟做梦一样,听见卢莎的嘲笑。quot;张开嘴来,把幸福吞下去吧……quot;取笑我的不只她一个,食堂里的茶房都知道女主人的弱点。厨师皱着脸说:quot;这女人什么都吃过,又想吃蛋糕啦!真有这种家伙,彼什科夫,你可要小心碍…quot;雅科夫也象老前辈似的认真地对我说:quot;当然,要是你再大两岁,那我就告诉你点儿别的,可是现在你还只有这点年纪。唔,还是不去上钩儿的好!唉,还是由你去吧……quot;quot;得啦,quot;我说。quot;这是下流事……quot;quot;当然啦……quot;但他马上又用手指去搔那紧贴在头上的头发,说出圆滑的话来:quot;唔,也得替她想想,她的生活寂寞、冷清……就是狗也喜欢人家去摸摸它,何况是人!女人是靠温存过活的,好比蘑菇喜欢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