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在想那可怕的事情。
杜洛瓦忽然想起诺贝尔·德·瓦伦几星期前对他说的话语:
“我感到,死神现在就已站在我身旁,因此常想伸过手去,将她一把推开。天地虽大,但她却无所不在。我到处都可以看到她的踪迹。路上被压死的虫蚁,树上飘落下的黄叶,朋友的胡须中出现的一两根白毛,一看到这些,我的心就一阵抽搐,因为它是死神肆虐的见证。”
这些话,他那天并未弄懂,今天看到弗雷斯蒂埃这样子,他也就领悟了其含义,心中顿感分外凄楚,这在他是从来没有的。他仿佛感到面目狰狞的死神,此刻就在他身旁,同他只有一步之隔,就在这气息奄奄的病人坐着的椅子旁,他真想站起身离开这里,跑得远远的,立刻回巴黎去!啊!早知如此,他是不会来的。
夜幕此时已笼罩整个房间,看去很像一块提前送来的裹尸布,即将落在生命垂危的弗雷斯蒂埃身上。只有窗户还清晰可见,明晰的窗框内显现出年轻女人一动不动的身影。
弗雷斯蒂埃气愤地问道:
“怎么啦?今天为何不点灯?你们就这样照料病人?”
窗前的身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空旷的别墅内响起了一阵电铃声。
少顷,一个仆人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放在壁炉上。弗雷斯蒂埃夫人向她丈夫问道:
“你现在想怎样,是睡觉呢还是下楼去吃晚饭?”
“我要下楼,”弗雷斯蒂埃答道。
由于开饭时间未到,三个人动也不动,又在房内等了将近一小时。这期间,他们只是偶尔说上一句平淡无奇、毫无意义的话语,仿佛在这死神光顾的房内,如果听任这沉默的时间持续过久,或是让这沉闷的空气僵化不变,会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危险似的。
仆人终于报告,晚饭已准备好。杜洛瓦觉得,这餐饭费的时间特别长,好像总也没有完结的时候。大家都默默地吃着,谁也不说话,手指间的面包块被捻得粉碎。饭堂伺候的仆人,进进出出,脚下没有一丝声响。由于查理受不了响亮的脚步声,这个仆人穿的是软底拖鞋。房间里,只有那木壳挂钟机械而有规律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饭一吃完,杜洛瓦便借口路途劳顿,回到了自己的房内。他伏在窗前,向外看了看,中天一轮圆月,像一盏巨大的球形灯,在各幢别墅的白色粉墙上洒了一层朦胧的寒光。在这皎洁的月色下,轻波荡漾的海面,到处波光粼粼。为了能够快快离开这里,杜洛瓦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条理由:就说他收到瓦尔特先生一封电报,要他立即回去。
可是第二天醒来时,他又觉得自己离去的决心未必能如愿以偿。因为他的这个脱身之计,弗雷斯蒂埃夫人就根本不会相信。再说他的忠诚表现理应得到的全部好处,也将会因他的这种怯懦而付诸东流。这样一想,他又自言自语道:
“啊!这事可真难呀!既然如此,不如算了。生活中不如意的事总是有的,况且时间看来也不会拖得太久。”
这一天,天气晴朗。这种令人心旷神怡的万里碧空,正是南国所特有的。杜洛瓦觉得现在去看弗雷斯蒂埃未免过早,因此沿山坡而下,信步到了海边。
回来吃饭时,仆人对他说:
“主人已问过先生两三次了。请先生去楼上看看主人。”
杜洛瓦于是径直上了楼。坐在扶手椅上的弗雷斯蒂埃似乎睡着了。他妻子正靠在长沙发上看书。
不想病人过时抬起了头,杜洛瓦随即问道:
“怎么样?觉得好些吗?我看你今天好像气色很好。”
“是的,今天不错,体力也恢复了些。你同玛德莱娜快去把饭吃了,一会儿咱们坐上车去外面转转。”弗雷斯蒂埃说。
走出房间后,玛德莱娜对杜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