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爬起来去买会有答复的当天《竿杆报》。
天气又忽然冷了起来。大街上,凛冽的寒风侵入肌骨。两边污水沟里的水,边流边冻,沿着人行道结成两条长长的冰带。
报纸尚未送到报亭,杜洛瓦不由地想起他的处女作《非洲服役散记》发表时,他那天出来买报的情景。他的手脚此时已经冻僵,特别是手指尖,冻得生疼。他于是围着镶有玻璃门的报亭跑了起来,借以御寒。报亭里,老板娘以一袭羊斗篷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正伏在脚炉旁取暖。从小窗口望进去,只能见到她那冻得红红的鼻子和两颊。
送报人终于来到报亭前,将一捆报纸从窗口塞了进去。接着,老板娘递给杜洛瓦一份打开的《笔杆报》。
杜洛瓦先匆匆扫了一眼,看报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但未能找到。他正要舒口气,突然发现在两个破折号之间,有这样一段文字:
《法兰西生活报》的杜洛瓦先生发表了一篇辟谣声
明。声明试图纠正我们的报道,但采用的伎俩却是撒谎。
因为他承认,确实有个女人叫奥贝尔,也确实有个警察把她带到了警察局。这样,如果在“警察”两字前面加上“风化”一词,也就同我们原先的报道完全一样了。
可见,有些记者的为人处世,同他们的才能一样糟
糕。
顺便说一句,我名叫路易·朗格勒蒙。
杜洛瓦的心顿时怦怦直跳。他恍恍惚惚赶回家中漱洗,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对方污辱了他,而且言辞是如此狠毒,他已无任何犹豫可言。究竟为了什么呢?什么也不为。不过是为一个老女人同肉铺老板吵了一架。
他很快穿好衣服,赶到瓦尔特家中,虽然此时还才是早上八点。
瓦尔特已经起床,正在看《笔杆报》,见杜洛瓦进来,他神色庄重地问道;
“怎么样,你不会后退吧?”
杜洛瓦一声未吭,这位报馆经理又说道:
“你马上去找里瓦尔,让他出面替你安排。”
杜洛瓦嘟嘟嚷嚷地嘀咕了两句,随即去找里瓦尔。这位专栏编辑还在蒙头大睡。听到铃声,一骨碌爬了起来。他看完那篇短文后说道:
“他妈的,现在也只有这条路了。另外一位证人你想找谁?”
“我也不知道。”
“你觉得布瓦勒纳怎样?”
“行,就是他。”
“你的剑术好吗?”
“根本不行。”
“真糟糕,枪法呢?”
“以前打过。”
“那好,你得抓紧练练,其他一切由我操办。现在请稍等片刻。”
里瓦尔于是走进洗脸间,过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不但脸已洗过,胡子也刮了,而且穿得整整齐齐。
“跟我来,”他向杜洛瓦说。
他住在一家旅馆的底层。下面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室,临街的窗口已全部堵死,改成一处供练习击剑和射击的场所。他把杜洛瓦带了下去。
地下室分前后两部分。墙上挂着一排煤气灯,直达后半部最里边的墙角,那里立着一个涂了红蓝两色的铁制模拟人靶子。里瓦尔将煤气灯一一点着后,在一张桌子上放了两把从后面上子弹的新式手枪,接着开始喊口令,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好像就在决斗现场。
“各就各位!预备……一、二、三、放!”
魂不守舍的杜洛瓦只得依令而行,不断地举行胳臂,瞄准靶子射击。由于少年时代常用父亲的老式马枪在院子里打鸟,他数次击中模拟人靶的肚子。雅克·里瓦尔十分满意:
“好……很好……很好……你看来会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他要走了,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