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居,我每次来此吃晚饭,他总要把我送到家门口。”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你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
说完之后,他们便各自走开,什么也没有再说。
杜洛瓦觉得再呆下去已没有多大意思,不久便起身告辞了。走在楼梯上,他很快赶上刚才先他出来的诺贝尔·德·瓦伦。这位老诗人旋即挽起了杜洛瓦的胳臂。由于在报馆里已不必担心会有人同他竞争,他和杜洛瓦的职务又各不相同,他此刻因而对这位年轻人显出了做长辈的慈祥。
“怎么样?你愿陪我走一段路吗?”他说。
“不胜荣幸,亲爱的老前辈,”杜洛瓦答道。
说着,他们开始沿着马勒泽布大街,慢慢地向前走去。
这天晚上,巴黎的大街几乎空无一人。寒夜漫漫,举自四顾,四周似乎显得格外辽阔,天上的寒星也似乎格外高远。空气中夹杂的寒气似乎来自比这些星星更为遥远的远方。
两人起初都默然无语。后来,为了解闷儿,杜洛瓦随便找了小话茬说道:
“那个拉罗舍—马蒂厄先生看来为人聪慧,学识渊博。”
诺贝尔·德,瓦伦随口问道:
“你真这样想吗?”
杜洛瓦不觉一惊,迟疑片刻,说道:
“是呀。况且不是人人都说,他的办事能力在众议院中名列前茅吗?”
“这倒也有可能,比较而言嘛。你看来还不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碌碌庸才,因为他们思想狭隘,脑海中天天想到的无非是金钱和政治这两项。亲爱的,他们都是些冬烘先生,不论什么事,你和他们都谈不上几句。凡是我们喜欢的,他们一概谈不来。他们的聪明才智已被污物糊得严严实实,就像塞纳河阿斯尼埃①河段所淤积的厚厚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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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阿斯尼埃,镇名,在巴黎西北郊。
“唉!思想开阔、胸襟博大、只要一开口,便会使你感到像是站在海边呼吸着来自大洋深处那种荡人情怀气息的人,现在是一个也没有了。这样的人,我过去见过几个,但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了。”
诺贝尔·德·瓦伦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音清脆,但并未完全放开,否则他那洪亮的嗓音定会响彻寂静的夜空。他好像很是激动,神情忧郁。人的心灵深处常会被这种郁郁寡欢的愁绪困扰着,因而会像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一样,不时发出阵阵战栗。
他这时又说了一句:
“唉!管他呢,既然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他们是干才还是庸才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也就一声不响了。杜洛瓦今晚心情特别愉快,不觉笑道:
“亲爱的老前辈,您今天对人生怎么如此悲观?”
诺贝尔·德·瓦伦答道:
“孩子,这种看法我早已有之,若干年后,你也会这样的。人生就像一面山坡,当你往上走,眼睛向着顶峰时,你会感到难以言喻的欢欣,而一旦到达峰顶,突然展现在你眼前的,却是那吓人的下坡,是最后的归宿——死亡。往上走时,你气喘吁吁,走得很慢,而往下走时则快如骏马,想停也停不下来。在你这样的年龄,人人都是无忧无虑,心里充满美好的憧憬,虽然这些憧憬一个也实现不了。而一个人到了我这样的年龄,也就没有什么希冀了……等待他的是死神的降临。”
杜洛瓦不禁笑了起来:
“哎呀,您这些话真让我不寒而栗。”
诺贝尔·德·瓦伦接着说道:
“当然,我说的这些,你今天不可能理解。然而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现在这番话的。
“你明白吗?总有这么一天,而且对许多人来说,这一天会早早到来,到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