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咽得出不了气,浑身哆嗦,连脚后跟也一颠一颠。费莉西在屋里跑上跑下;奥默动也不动,只是大声叹息;卡尼韦先生一直保持镇静,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见鬼!……但是……她已经排除干净了,而病源一消失……”
“症状也许消失,”奥默说,“这是不消说的。”
“救救她吧!”包法利喊道。
药剂师居然大胆提出假设:“这说不定是转折的顶点。”但卡尼韦不屑理踩,正要用含鸦片的解毒剂,忽然听马鞭挥舞的噼啪声。上下的玻璃窗都震动了,三匹全副披挂的快马,拉着一辆轿式马车,污泥一直溅到马耳朵上,一下就冲过了菜场转弯的地方。原来是拉里维耶博士大驾光临。
天神下凡也不会使人更加激动。包法利举起了两只手,卡尼韦立刻打住了,奥默赶快脱下不必脱的希腊小帽,那时医生还没有进门呢。
他属于穿比夏白大褂的伟大外科学派,对于现在这一代人来说,知名度已经大不如前了。但他们既有理论,又能实践,如醉如痴地热爱医学,动起手术来精神振奋,头脑清醒!他一生起气来,医院上下都会震动,他的学生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刚刚挂牌行医,就竭力模仿他的一举一动;结果附近城镇的医生,个个像他一样,穿棉里毛料的长外套,宽大的藏青色工作服;他的衣袖纽扣老是解开的,遮在他手腴的双手上,手很好看,从来不戴手套,仿佛随时准备投入行动,救苦救难似的。他不把十字勋章、头衔、学院放在眼里,待人亲切,慷慨大方,济贫扶幼,施恩而不望回报,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圣人,但是他的智力敏锐,明察秋毫,使人怕他就像害怕魔鬼一样。他的目光比手术刀还更犀利,一直深入到你的灵魂深处,穿透一切托词借口、不便启齿的言语,揭露出藏在下面的谎言假话来。这样,他既庄严肃穆,又平易近人,说明他意识到自己伟大的才能,顺利的处境,以及四十年来辛勤劳动、无可非议的生活。
他一进门,看见艾玛仰面躺在床上,嘴唇张开,脸如死灰,就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他好像在听卡尼韦说话,一面把食指放在鼻孔底下,一面重复地说:
“哦,这样,这样。”
但他慢慢耸了一下肩膀。包法利看见了;两人互相瞧了一眼;这个阅尽人间苦难的名人不禁流下泪来,滴在胸前的花边上。
他要和卡尼韦进一步说话,就叫他到隔壁房间去。夏尔不知就里,也跟了过去,问道:
“她病得很厉害,是不是?用芥子泥治疗行不行?我不知道用什么好!请您想个法子吧,您救过这么多人呵!”
夏尔把两只胳膊都放在他身上,注视着他,眼神流露出恐惧和哀求,几乎晕倒在他胸前。
“得了,我可怜的人,你要挺得住!没有什么法子了。”
拉里维耶医生转过身去。
“你就走吗?”
“我还回来。”
他同卡尼韦先生走了出去,好像有话要吩咐马车夫,卡尼韦也不愿意看到艾玛死在自己手里。
药剂师跟着他们到了广场上。他一见了名人就舍不得离开。因此他恳求拉里维耶先生不嫌简陋,光临他家吃顿午餐。
他赶快差人到金狮旅店去要鸽子,到肉店去要所有的排骨肉,到杜瓦施家去要奶油,找勒斯蒂布杜瓦要鸡蛋,药剂师自己也动手准备,而奥默太太却一边束紧围裙带子,一边说道:
“真对不起,先生;因为在我们这个倒霉的小地方。要不是头一天先通知……”
“高脚杯!!!”奥默低声说。
“要是我们在城里,至少我们可以做个蹄膀肉……”
“不要罗嗦!……请入席吧,博士!”
他认为吃了几口之后,应该提供这场事故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