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贴现商
赚到一百法郎。我的藏书被萨玛农一本一本的吞掉了。”
“也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①吞掉的,”卢斯托笑着说。
①法文中livre一字,阳性是书,阴性是旧时代货币利勿尔(值一法郎)。上文说到一本一本的书,故此处借用铜子作双关语。
“你的票据,我出一千五百法郎收进,”萨玛农对吕西安说。
吕西安直跳起来,仿佛被萨玛农拿一根烧红的铁签戳进胸膛。萨玛农瞧着票面,查看日期。
贴现商说:“不过我还得和方当谈一谈,要他送书来抵押。你谈不到什么身价,”他对吕西安说,“你和柯拉莉同居,家具都查封了。”
卢斯托只见吕西安抓起票据,从铺子里直窜到大街上,说道:“莫非是魔鬼吗?”诗人呆呆的望了一会那个小店。可怜巴巴的门面,又脏又单薄的小木箱插着贴好标签的旧书,每个过路人看着都要微笑,心上想:“这里头做的什么生意啊?”
一忽儿,了不起的陌生人,十年以后参加圣西门派那个伟大而没有根基的事业①的人,衣冠楚楚的出来,朝两个记者笑笑,和他们一同走到全景巷;他要把浑身上下都收拾干净,预备在那儿叫人擦靴子。
他和两位作家说:“开书店的,做纸生意的,开印刷所的,只要看见萨玛农上门就完啦。那时萨玛农好比殡仪馆的执事跑来量棺材的尺寸。”
艾蒂安和吕西安说:“现在你不用再想贴现了。”
陌生人说:“萨玛农拒绝了,没有人再会接受,他说的是ultimaratio②!他是羊腿子,帕尔马,韦布律斯特,高布赛克,一切在巴黎市场上游来游去的鳄鱼③的爪牙。不管你是谁,在成家立业或者倾家荡产的时候,早晚都得碰上这些鳄鱼。”
①一八三二年,圣西门派安方丹(1796—1864)所领导的一支组织了一个宗教性质的社会主义集团,被警察局解散。
②拉丁文:最后一句话。
③称呼高利贷者或债主的俗语。
艾蒂安接着说:“你的票据连对折都贴不到,就得全部兑现。”
“用什么办法?”
“把票子给柯拉莉,让她交给卡缪索。”卢斯托看见吕西安跳起来打断他的话,又道:“你听不下去,真是孩子气!难道这样无聊的顾虑抵得上你的前途吗?”
吕西安说:“反正我手头这笔钱可以交给柯拉莉。”
卢斯托说:“又来胡闹了!你要四千法郎才能应付,四百管什么用!不如上赌台去,先留下一个数目,赌输了咱们还能大醉一场。”
了不起的陌生人说:“这主意不错。”
他们离开弗拉斯卡蒂①只有几步路,这几句话的作用就象吸铁石一样。两个朋友打发了车子,走进赌场。先赢到三千,退到五百;又赢到三千七;后来只剩五法郎,又回到两千,想马上倍一倍,把两千法郎全部押“双”;连续五次不出“双”了,不料出来的又是“单”。吕西安和卢斯托神魂颠倒的消磨了两小时,奔下那所有名的屋子的楼梯。他们还有保留的一百法郎。门外是个小小的廊子,只有两根柱子,上面是铁皮顶;瞧着顶棚得意扬扬或者灰心绝望的人不止有过一个。卢斯托站在台阶上看见吕西安两眼通红,便说:“咱们只吃五十法郎吧。”
两个记者回到楼上,不出一小时赢了三千法郎。“红”②连出了五次,想到刚才连出六次“单”,害他们输了钱,这回说不定会出第六次“红”,便把三千法郎一齐押上,结果出了黑。
那时正是下午六点。
①当时巴黎最大的一家赌场。
②轮盘赌除了三十六门(即三十六个数目)以外,还有红黑单双,庄家赔钱的倍数和三十六门不同。
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