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亲爱的,男人就喜欢人家挑眼!跟他闹点儿小别扭是表示亲热。要是你可怜的妈妈不是真的难说话,而老是装做难说话,你们决不至于苦到这个田地。”
“李斯贝特还不回来!我真要唱《马尔巴勒》了!”①奥棠丝说,“我恨不得马上知道文赛斯拉的消息!……他靠什么过日子的?一事不干有两年了。”
①《马尔巴勒》,为通俗儿童歌曲,它的复唱句是:“马尔巴勒打仗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最后一节的最后一句是:“他不回来呀!”
“维克托兰告诉我,前天看见他跟那该死的女人在一块,他猜想她故意要他游手好闲……啊!妹子,要是你愿意,你还可以教丈夫回心转意的。”
奥棠丝摇摇头。
“相信我的话,你的处境不久就要受不了的,”赛莱斯蒂纳接着说,“开头是气恼、绝望、愤慨、给了你力量。后来咱们家里遭了大祸,两件丧事,男爵的破产,出事,使你的头脑和心都忙不过来;可是现在过着太平日子,你就不容易忍受生活的空虚;既然要恪守妇道,你只能跟文赛斯拉和好。维克托兰是多么爱你,他也这么想。咱们的情感毕竟拗不过天性!”
“这样没有志气的男人!”高傲的奥棠丝嚷道,“他爱这个女的,因为她养他……难道她也替他还债,嗯?……我的天!我朝朝晚晚想着这个男人的处境!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居然丧尽廉耻……”
“你看看妈妈的榜样吧,我的乖乖……”
赛莱斯蒂纳那种女子,听到了足以说服布列塔尼乡下人那样充分的理由,还是搬出她说过上百次的简单的推理。她脸蛋儿生得呆板、平常、冷冷的,一绺绺浅栗色的头发直僵僵的挂着,她的皮色,她的浑身上下都表示她是一个理性的女子,没有风韵,可是也没有懦弱的成分。她又说:
“妈妈很想跟丢人的丈夫守在一块,安慰他,把他藏在怀里不让旁人看见。她早已在楼上把房间布置好了,仿佛随时可以找着他,把他安顿下来。”
“噢!母亲是了不起的!”奥棠丝回答,“二十六年功夫,她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伟大;可是我没有这种性格……有什么办法!有时我简直跟自己生气。唉,赛莱斯蒂纳,你不知道跟一个下流无耻的人妥协是怎么回事!……”
“还有我父亲呢!”……赛莱斯蒂纳静静的接下去,“毫无问题他走上了你父亲的老路!不错,他比男爵小十岁,做过买卖;可是怎么了局呢?玛奈弗太太把我父亲收拾得服服帖帖,象条狗一样。他的财产,他的念头,都在她掌握之中,而他怎样都不醒悟。我就怕听见婚约公告颁布的消息!你哥哥正在想办法,他认为他的责任应当替社会出气,替家庭报仇,跟这个女的算账。唉,亲爱的奥棠丝,象维克托兰那样的正人君子,象我们这样的心地,对于社会,对于世道人心的险恶,懂得太晚了!好妹子,这是一桩秘密,我告诉你是因为对你有关;可决不能露一点儿口风,无论对李斯贝特,对母亲,对任何人,因为……”
“贝特来了!”奥棠丝说。——“喂,姨母,猎犬街上的地狱怎么啦?”
“消息不好,孩子们。——奥棠丝,你丈夫对那个女人越来越迷了,她呀,老实说,对他真是疯了。——赛莱斯蒂纳,你父亲简直是一个昏君。这且不提,我每隔半个月都要看到一次的;总算我运气,从来不知道男人是什么东西……吓,真是野兽!……五天之后,维克托兰跟你,亲爱的孩子,你们就得不到父亲的财产了!”
“婚约公告已经颁布了吗?……”赛莱斯蒂纳问。
“是呀。我刚才还替你们争呢。这老妖精不是跟另外一个走着一条路吗?我告诉他,要是他肯帮你们度过难关,赎出屋子,你们一定很感激,会招待你们的后母的。”
奥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