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对榛子钳
人,知道他既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架子,也就被乐队所有的音乐师接受了。经理部以微薄的酬金,又让施穆克负责摆弄街道的那些小剧院见不到但却常又不能少的乐器,诸如钢琴,七弦竖琴,英国小号,大提琴,竖琴,西班牙响板,串铃以及萨克斯人发明的那些乐器。德国人虽说不会耍弄自由的伟大器具,但一个个天生都会演奏所有的乐器。
这两位老艺人在剧院极受爱戴,他们在那儿如同哲人,与世无争。他们眼里像是上了一层厚膜,对任何一个剧团都不可避免的弊病视而不见,比如,迫于收入需要,剧院的芭蕾舞团里往往混杂着一帮男女戏剧演员,这种可怕的大杂烩自然会惹出种种麻烦,让经理、编剧和音乐家们大伤脑筋。善良谦逊的邦斯很尊重别人,也很珍重自己,这为他赢得了众人的敬重。再说,在任何阶层,清白的生活,完美无瑕的德行,即使心灵再邪恶的人,也会对它产生某种敬意。
在巴黎,一种美的德行就如一颗大钻石,一个珍奇的宝物一样受欣赏。没有一个演员,一个编剧,一个舞女,哪怕她多么放肆,敢对邦斯或他的朋友耍什么手腕,或开恶毒的笑话。邦斯有时也到演员休息室走走;可施穆克只知道戏院门外通往乐队的那条地下甬道。当善良的德国老人参加某场演出,幕间休息时,他也壮着胆子瞧一瞧剧场里的观众,常向乐队的首席笛手,一个生在斯特拉斯堡但原籍为德国凯尔镇的年轻人,打听那包厢里几乎总是挤得满满的人物为什么那么怪。
施穆克从笛手那儿受到了社会教育,对轻佻美女那传奇般的生活,形形色色的非法的婚姻方式,红角儿的花天酒地,以及剧院引座女郎的非法交易,他那个天真的头脑渐渐地也相信了。在这位可敬的人看来,正是这种罪孽的所谓无伤大雅,最终导致了巴比伦的堕落。他听了总是笑笑,仿佛是天方夜谭。聪明人当然明白,拿句时髦的话说,邦斯和施穆克是受剥削者;不过,他们失去了金钱,但却赢得了敬重,赢得了别人善良的对待。
剧院有一出芭蕾舞剧走红,戈迪萨尔公司转眼间赚了大钱,事后,经理部给邦斯送了一组银质的雕像,说是切利尼①的作品,其价值惊人,成了演员休息室里的谈话资料。这套雕像可花了一千二百法郎。可怜的老实人非要把礼物退回去,戈迪萨尔费了多少口舌才让他收下。
①切利尼(一五○○—一五七一),意大利佛罗伦萨金匠,雕刻家,一五四二年由法国国王批准入了法国籍。
“啊!”戈迪萨尔对合伙人说,“要是有可能,就找些他这样的演员来!”
两位老人的共同生活,表面上是那么平静,可却被邦斯染上的那个癖好给搅乱了,他怎么也抵挡不了要到外面去用餐的欲望。因此,每当邦斯在换衣服,而施穆克恰好又在家里,这位善良的德国人就会对这种不好的习惯感叹一番。
“要是吃了能长胖那也行!”他常常这么说。
于是,施穆克梦想有个办法,给朋友治好这个害人的恶癖,真正的朋友在精神方面都是相通的,和狗的嗅觉一样灵敏;他们能体会朋友的悲伤,猜到他们悲伤的原因,并总放在心上。
邦斯右手的小拇指上一直戴着一只钻石戒指,这在第一帝国时代是可以的,可到了今天就显得滑稽可笑了,他这人太具行吟诗人的气质,纯粹是法国人的性格,不像施穆克,虽然人丑得可怕,但眉宇之间有股超凡脱俗的安详之气,相貌的丑陋也就不那么显眼了。德国人看到朋友脸上那种忧伤的表情,心里也就明白了,眼下困难越来越多,吃人白食这个行当是越来越混不下去了。确实,到了一八四四年,邦斯能去吃饭的人家为数已经十分有限。可怜的乐队指挥最后只能在亲戚家里跑跑,下面我们就要看到,他对亲戚这个词的含义也用得太广了。
以前获过大奖的邦斯是在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