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3)
妹妹工作劳累不堪,但还和以前一样侍候格里高,尽管很不耐烦。母亲再没有代妹妹进过格里高的房间,然而他却并未受到忽视。因为老女佣,这个在长期生活中得力于身子骨硬朗的寡妇已经承担了这头痛的工作。她毫无任何好奇心,有时偶尔打开格里高的房门,她一看到格里高就吃惊地将双手交叉搁在小腹上,站着不动。格里高被生人看见也大吃一惊,虽然没有人赶他,自己却开始这里那里胡跑,自此以后她总是在早晨或晚上将门打开一点,看看格里高,她一直这样做,从未耽误。开始她也叫他过来,并且说上一句她认为是表示亲切的话,如:quot;过来一下,蜣螂!quot;要末就是:quot;看看这个老蜣螂!quot;对于这样一种招呼,格里高总是不予回答,而是不动地停留在原地,好像这房门压根儿没有开过。她没有任意打扰他,而是每天打扫他的房间!有一次大清早,外面下着滂沱大雨,也许这是春天到来的信息,雨打在玻璃窗上,这时这个女佣又开始了她认为亲切的称呼。格里高很愤怒,他慢慢地,步履蹒跚地转向女佣,这是一种攻击的姿态,但女佣并不害怕,仅仅举起了在门旁放着的一把椅子张大嘴巴站在那里,好像她手里的椅子砸在格里高的背上时嘴才闭上去。当格里高又拐弯时,她说:quot;啊!不再过来了吗?quot;说着将椅子静静地放回墙角。
格里高现在几乎什么也不吃,只有当他偶尔经过食物旁边时,他才好玩似的尝那么一口,含在嘴里达一小时之久,然后大部分又吐出来。开始他觉得这是他的房间的现状的悲哀,这使他吃不下,但是随着房间发生的变化,他又很快释然了。他们已习惯于将人家不吃的食物搁进来。这类东西多得很。因为家里已将一间房间租给了三个人,这房间的第一批房客。--有一次格里高从门缝中看到,三个都是络腮胡子--他们很讲究整洁。因为他们租了一间房间,不但在他们的房间里,在全家,特别是在灶房里都被他们占满了。他们不能忍受垃圾和废物。此外,他们还带来一些自己的家什,由于这些原因,就出现了许多剩余的东西,既没有人要,又不愿意扔掉。所有这些东西都移到格里高房间里,而且厨房里的炉灰箱,废物箱也搬到这里来了。凡是现在不用的东西,女佣总是很快地一古脑儿挪到格里高的房间里。格里高总是有幸看到这些废物和女佣那只挡着他的手,女佣可能想以后有时间或机会,便将这些东西取走,或者总的一回清理出去。但这些东西从第一次挪进来以后,始终原封未动。开始他被迫地放弃在这些废物之间的空地上爬行,要爬行,没有这些空间是不行的;后来由于消遣的需要他就在这些空地上漫游,之后又劳累不堪并且感到伤心,只好不动弹了。一休息就是几小时。因为房客有时在客厅里用晚餐,所以客厅通向格里高的门往往是关着的。不过格里高也不在乎这张门开或不开。有时候,门是开着的,他也不利用这个机会进行观察,而是躲在最黑暗的角落,家里人对此自然没有注意到。有一次女佣将这张门打开了一点,当房客晚上进入客厅,把灯点着时,门仍是开着的。他们高高地坐在桌子旁边,这在以前是父亲、母亲和妹妹坐的地方。房客们展开餐巾,手上拿着刀叉。门里立刻出现了母亲,她端着一碗肉,紧跟着的是妹妹,她端着一碗土豆,土豆切成片,叠了许多层,叠得很高。这些菜肴热气腾腾,房客们弯着身子察看端到他们跟前的菜,像是看看到底是什么内容。实际上坐在中间的那个房客还用刀子割了一块,似乎向其他两人显示自己是内行。他要确定肉煮烂了没有,是否还要送到厨房里加工,他满意了,母亲和妹妹紧张地对视之后,开始松了一口气,笑了。家里人在厨房里用餐。父亲回来了,他在进入厨房之前,摘下帽子,先到客厅向房客们作了一个优美的弯腰姿势,表示致意,并绕桌一周,房客们全体起立。长满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