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史湘云出场之谜
的内容较多,他就不想把真实的史湘云掺和进去。为了保持关于史湘云的一切情节全是原生态的描摹,凡会派生出使得史湘云也必须加以虚构性处理的段落,他就宁愿让史湘云缺席。而伴随着这样一种写作心理,他也就觉得无需再去专门设置一段文字,来交代这个人物来历,因为任何一种这类的交代,其实都含有将生活原型加以转化、掩饰、虚拟的因素。这是我对关于史湘云的特殊文本现象的一个解释。当然,这样一个解释,还不足以来说明这个蹊跷的文本现象。那么可能就有第二个原因,就是他试着交代过,他不满意,他没定稿;或者呢,就像第七十五回缺中秋诗一样,他先空着,待补,后来始终没能补上;甚至于是写了,而被他的合作者脂砚斋删去了,脂砚斋怎么会要删这个东西呢?这个问题我们要放在下几讲里面来探究。一位“红迷”朋友说,其实,通过前后很多人物对话以及零碎透露、逗漏,我们都能大体上替曹雪芹写出一个关于史湘云的叙述性的交代。我们都可以写出来,他为什么偏不写?我认为,曹雪芹他可能有某种心理上的障碍。有时候,对你最亲近的人、最挚爱的人,反而觉得不好下笔,尤其概括性地来叙述,点明她的背景,公开她的隐痛,实在不忍、不愿。这又是一个解释。
还有一个解释,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古本只有八十回,八十回以后没有了,八十回后还有多少回?有人说有三十回,有人说是二十八回,其实说三十回和二十八回没有多大差别,因为有些人认为现存的的前八十回的后两回(七十九回和八十回)也不是曹雪芹写的,那么从第七十八回往后算,说“后三十回”不也很对吗?我们现在看见的是一个不完整的文本,前面没有关于史湘云的概括性交代,并不等于说后面也一定没有。曹雪芹他写人物,有时候他会在很晚的时候再交代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比如说晴雯,晴雯出场很早啊,第八回一亮相就活跳出来,性格鲜明,娇憨可爱,后面她戏份极多,但是她究竟是怎么个来历,直到第七十七回她已经被撵逐夭亡后,曹雪芹才补充交代——她原是贾府大管家赖大的母亲赖嬷嬷花钱买来的小丫头,这个赖嬷嬷因为她服侍过贾府老一辈的主子,所以很有脸面,经常带着小丫头进府来请安、游玩,一次来玩儿的时候,贾母一看见她带来的那个小丫头标致伶俐,就很喜欢,赖嬷嬷为了讨好贾母,当即就把这个小生命当做一个小玩物,奉送给贾母了。前面曹雪芹交代了不少丫头的来历,有的如鸳鸯,是所谓家生家养的,上一辈乃至好几辈都是贾家的奴仆;有的是花钱买来的,如袭人就是当年家里穷,把她卖给了贾府。晴雯的出身比她们更卑贱。不读到第七十七回,我们不会知道晴雯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来历。这使得我们对晴雯这样一个刚烈而又脆弱的生命所遭受的摧残戕害,产生出更强烈的悲悯与义愤。
附带我要澄清一个问题。讲到这里我提到了赖嬷嬷,我把嬷嬷读成“妈妈”,我在前面还讲到李嬷嬷、赵嬷嬷,也都是把嬷嬷读成“妈妈”,有的人提出批评,认为嬷嬷应该读成“摸摸”,根据是看了一些翻译成中文的西方小说,特别是一些外国电影电视剧,修道院里的资深修女,不都写成嬷嬷而读作“摸摸”吗?借用“嬷嬷”两个字,发“摸摸”的音,以称呼修女,那是20世纪“五四运动”前后,新文化运动带来的一种新的表达方式。在过去汉语里,嬷嬷这两个字是老年妇女的意思,读音只有一个,就读成“妈妈”,现在我们使用的字典、词典里,也都还这样规定。但这种复杂的文字现象确实值得注意,在白话文发展过程中,翻译西方一些作品时,会借用一些字形成一些新的音,还有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茜”这个字,里面有个丫头叫茜雪,发音一定要读作“欠雪”。但是有一部许多人都很熟悉的外国电影《茜茜公主》,人们都约定俗成地读成“西西公主”,一些翻译过来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