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登巷的“意大利”
他能想到自己的家人,抵制住酒吧的诱惑,哪怕一次也好。她希望他能从农场带些东西回来,像土豆、卷心菜、萝卜、胡萝卜之类的东西。可是,他从不往家带任何东西,因为他不能向一个农民卑躬屈膝地讨要东西。妈妈说她去圣文森特保罗协会乞求食品票券就没事,让他往口袋里塞几个土豆却不行。他说男人不一样,必须得保持尊严,应当戴好衬领和领带,维护自己的体面,永远别开口讨东西。妈妈说:但愿这样能让你保持高贵。
花完在农场挣的钱,他就一路哭唱着爱尔兰和他死去的孩子们———更多的是爱尔兰,摇摇晃晃地回家。要是他唱的是罗迪。迈克考雷之歌,那意味着他今天仅仅挣到喝一两杯的钱。要是他唱的是凯文。巴里之歌,那意味着今天的收获不错,现在他已酩酊大醉,准备把我们叫下床,排好队,发誓为爱尔兰去死,除非妈妈警告他别骚扰我们,不然就用火钳捅他的脑袋。
你不能这样做,安琪拉。
我还不止这么做呢。你最好废话少说,给我睡觉去。
睡觉、睡觉、睡觉,睡觉有什么用呢?就算我去睡觉,我还是得再起来,我没法在一个河水放着毒气的地方睡觉。
他上了床,用拳头擂打着墙壁,唱起一首悲歌,睡着了。天一亮,他就起床,因为不应该睡到日上三竿。他叫醒我和小马拉奇,我们都很疲倦,夜里他又是说又是唱的,弄得我们都没睡好觉。我们抱怨说头晕,说困,但他一把掀去盖在我们身上的外套,强迫我们起床。正是十二月,天气冷得要命,都能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我们往卧室门边的马桶里撒完尿,跑下楼,到炉火旁取暖,爸爸这时已经生了炉子。我们在门边水龙头下的盆里洗脸洗手。水管用麻绳圈和钉子吊在墙上,周围的地板、墙壁、搁脸盆的椅子全是潮湿的,水龙头流出的水是冰冷的,冻得手指都麻木了。爸爸说这对我们有好处,可以让我们变成男子汉。他把冰冷的水泼在自己脸上、脖子上和胸脯上,让我们看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在炉子上暖手,可不能耽搁太久,还得喝茶、吃面包,再去上学。饭前饭后,爸爸都要我们做感恩祷告。他嘱咐我们在学校要做个好孩子,因为上帝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听话的地方,我们就会被送进地狱,在那里可用不着担心寒冷了。
说完,他笑了。
圣诞节前两周,放学后,我和小马拉奇冒着大雨回家。我们推门进屋,发现厨房已变得空空如也。桌椅和箱子都不翼而飞,炉栅里的火也熄了。教皇还留在原处,这说明我们没再次搬家,爸爸搬家是永远不会丢下教皇的。厨房的地面湿了,到处是小水洼,墙壁上闪着湿漉漉的光。楼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我们跑上楼,发现了爸爸妈妈和不翼而飞的家具。这儿的炉栅火光熊熊,又舒服又暖和,妈妈在床上坐着,爸爸在炉火旁看《爱尔兰新闻》,嘴上还叼着香烟。妈妈告诉我们发了可怕的大水,雨水顺着房前的过道涌进门。他们想用破布挡水,但是破布免不了湿透,雨水还是流了进来。加上大家倾倒马桶,那水可够糟的,厨房里弥漫着令人头晕的臭味。她认为只要下雨,我们就应当待在楼上。我们可以暖暖和和地度过冬天,等春天到来,墙上或地上干了点,我们再下楼去。爸爸说这就好比出国度假,到像意大利那样温暖的地方旅行。从此,我们就把楼上叫做“意大利”。小马拉奇说教皇还在楼下的墙上,他会被冻透的,我们不能把他带上来吗?可是妈妈说:不,他要待在原来的地方,我不想让他在墙上盯着我睡觉。我们一路上拖着他,从布鲁克林到贝尔法斯特,再从都柏林到利默里克,难道还不够吗?我现在只想要点安宁、清闲和舒适。
妈妈带我和小马拉奇去圣文森特保罗协会排队,看看能不能弄到做圣诞大餐的东西———一只鹅或者一块火腿。但是协会的人说,今年这个圣诞节,每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