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默里克.2
流浪,最后在饥饿中完蛋啦。
外婆推开阿吉姨妈走进屋里,把尤金放在炉火边的椅子上,开始做粥。一个男人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他有一头乌黑的鬈发,皮肤黝黑。我喜欢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蓝,带着笑意。他就是阿吉姨妈的丈夫,那个在战争期间中了毒气而落下咳嗽的人,那天晚上我们抽打跳蚤时,停下来跟我们谈论跳蚤和蛇的那个人就是他。
小马拉奇问:为什么你全身都这么黑?帕。基廷姨父大笑起来,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只好用一支香烟让自己平息下来。噢,这些小美国佬,他说,他们一点也不怕人。我黑是因为我在利默里克煤气厂工作,要成天往火炉里铲煤和焦炭。在法国被煤气熏倒,回到利默里克又在煤气厂工作,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觉得好笑的。
我和小马拉奇离开桌子,让这个大块头坐下来喝茶。他们都在喝茶,但是帕。基廷姨父———我叫他姨父是因为他跟我的阿吉姨妈结了婚———却把尤金抱到腿上。他说:这是一个悲伤的小家伙,然后他开始做各种滑稽的鬼脸,发出各种傻里傻气的声音。我和小马拉奇都笑了,尤金只是伸手去摸帕。基廷皮肤上的那层黑色。帕假装要咬他的小手,尤金却笑了,屋里的每个人都笑了。小马拉奇走到尤金跟前,想逗他笑得更厉害,尤金却转过头,把脸藏进了帕。基廷的衬衫里。
我想他喜欢我,帕说。这时,阿吉姨妈放下茶杯,开始“哇哇哇”地大叫,大颗的泪珠滚落到她又红又胖的脸上。
唉,天呀,外婆说,又来了,这次你是怎么啦?
阿吉姨妈号啕大哭:眼巴巴看着帕抱着这个孩子,我却没有自己的孩子。
外婆朝她大吼:不要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你不知道羞啊?等上帝心情好了,准备好了,他会把你的孩子送来的。
阿吉姨妈呜咽着:安琪拉这么没用,连地板都不能擦,却有五个孩子,一个还刚刚丢掉;我能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还会煎炒烹炸各种菜肴,却一个孩子也没有。
帕。基廷大笑着说:我想抚养这个小家伙。
小马拉奇跑到他跟前:不行,不行,不行,这是我弟弟,是尤金。我也说:不行,不行,不行,那是我们的弟弟。
阿吉姨妈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她说:我不要安琪拉的东西,我不要这半利默里克半北爱尔兰的东西,我可不要。恁们只管把他带回家吧。等到我向玛利亚和她的母亲圣安妮做一百个九日祷,或者从这里跪拜到露德①去的那一天,我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外婆说:够了,恁们已经喝完粥,该回家了,看看恁们的父亲和母亲是不是从医院回来了。
她围上披肩,走过去抱尤金,可他死死抓住帕。基廷的衬衫。她只好用力地把他拉开,他仍然回头望着帕,直到我们跨出门槛。
我们跟外婆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把尤金放到床上,给他喝了一点水,叫他做个好孩子,闭眼睡觉,他的小兄弟奥里弗不久就要回家了,他们又可以到地上玩了。
可是,他仍然望着窗外。
她告诉我和小马拉奇,我们可以坐在地板上玩,但要安静,因为她打算祷告了。小马拉奇走到床边,坐在尤金身旁。我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在我们用来做桌布的报纸上认字。房间里只能听见小马拉奇逗尤金的低语,以及外婆拨着玫瑰经念珠的诵经声。屋里这么安静,我把头贴在桌上睡着了。
爸爸抚摸着我的肩膀:醒醒,弗兰西斯,你得照顾小弟弟们。
妈妈瘫坐在床沿,声音小得像鸟儿似的在哭泣。外婆正在系披肩,她说:我要去棺材商汤普森那里,问问棺材和马车的事。圣文森特保罗协会应该会出钱的,天晓得。
她出门了。爸爸面朝壁炉站着,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大腿,叹息着: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