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2) 禅宗史略
称为“经”,依分别三藏旧规,这是僭越的。
1929年,胡适博士作《荷泽大师神会传》,提出新的看法,说《坛经》是神会作的。他说:
至少《坛经》的重要部分是神会作的。如果不是神会作的,便是神会的弟子采取他的语录里的材料作成的。
但后一说不如前一说的近情理,……我信《坛经》的主要部分是神会所作,我的根据完全是考据学所谓“内证”。《坛经》中有许多部分和新发见的《神会语录》完全相同,这是最重要的证据。
胡适博士这里用的又是大胆假设法,因为“内证”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例如张三所讲与李四所讲相似,可能的原因应是三种,一是有相同的想法,二是张三学李四,三是李四学张三,而不是一种。也许就是因此,胡适博士承认,其中有些“也许真是慧能在时的记载”。这样一让步,我们就无妨采用折中的办法,说《六祖坛经》虽然不免有后代人陆续修改增补的成分,但大体上还可以代表慧能的思想。
说陆续修改增补,是因为今传的本子不只一种,前者略而后者详。据胡适博士统计:唐敦煌写本只有一万二千字;北宋初年的惠昕本增到一万四千字;明藏本再增,成为两万一千字。
今通行繁本,如《频伽藏》本,分作十篇:行由第一,般若第二,疑问第三,定慧第四,坐禅第五,忏悔第六,机缘第七,顿渐第八,宣诏第九,付嘱第十。多数是通篇讲禅法,少数是部分讲禅法。禅法,扩大到佛法,因为绝大部分是运转名相,而名相总是离眼所见的事物太远,所以常常使人有摸不着头脑之感。如《机缘》篇,弟子法海问“即心即佛”是什么意思,慧能答:“前念不生即心,后念不灭即佛;成一切相即心,离一切相即佛。”照我们常人理解,老师的意思是心佛有别;可是,“即心即佛”(也说“即心是佛”)的说法,能理解为心佛有别吗?
可是,无论如何,《六祖坛经》总是南宗的经,它的思想,虽不免小异而有大同。这大同是自性清净,不假外求。自性地位高了,从而冥思遐想(甚至胡思乱想)的地位也高了。这顺势下流就成为禅的放,以至放到远离常态,都留到后面再谈。这里只说明一点,就是:讲南宗禅,我们不能不重视《六祖坛经》。
5.5.3高足举要
慧能一传法嗣,《景德传灯录》举四十三人,有事迹的十九人。本节所谓“要”,是指有家业下传的,共五人:行思,怀让,神会,慧忠,玄觉。
(一)青原行思
六祖以后,受付法传衣说的影响,和尚更标榜占山头,主寺院,所以法名前常常加山名(多)、地名或寺名(少),如百丈(山)怀海禅师,黄州齐安禅师,归宗(寺)智常禅师;
或干脆用地望,如南岳(指怀让),赵州(指从谂),荷泽(指神会)。行思住吉州青原山静居寺,所以称青原行思。他在《坛经》里地位似不高,《付嘱》篇所举十人里没有他。
《机缘》篇里有,他的事迹只是与慧能问答“不落阶级”的几句话。可是他前程远大,不只法嗣多(《五灯会元》举了十六世),而且由高明法嗣先后创立了曹洞宗、云门宗和法眼宗。
他俗姓刘,吉州安城人(在今江西)。幼年出家,后到曹溪慧能处求法,受到慧能的器重。《景德传灯录》说:
一日,(六)祖谓师(行思)曰:“从上衣法双行,师资递受,衣以表信,法乃印心。吾今得人,何患不信?吾受衣以来,遭此多难;况乎后代,争竞必多。衣即留镇山门,汝当分化一方,无令断绝。”
照这个传说,如果衣仍下传,行思就成为南宗第七祖了。《景德传灯录》还记一件事,颇带传奇味,是石头希迁在慧能处求法,问老师死后“当依附何人”,慧能说:“寻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