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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一些面孔,停留,又退去。他们弯身望着我,问我问题。他们统统在问。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吗?我身上哪里发痛吗?我知道我是谁,我浑身发痛。我想告诉他们这些,可是痛得无法开口。这些我从前就知道了,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也许是十年前。我想和一个脸抹胭脂、眼涂黑影的男孩说话。那个孩子。是的,我现在看见他了。我们似乎在轿车里面,那个孩子和我,而我知道开车的不是索拉雅,因为她从来不开这么快。我想跟那个孩子说话——似乎跟他说话是顶要紧的事情。但我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或者为什么跟他说话那么重要。也许我想告诉他,让他别哭了,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不是。由于某种我说不上来的原因,我想谢谢那个孩子。

    面孔。他们全都戴着绿色帽子。他们进进出出。他们说话很快,说的语言我不懂。我听见别的声音,别的噪声、哔哔声和警笛声。总有更多的面孔,俯视下来。我谁也记不清了,只忆起一张面孔,头发和克拉克·盖博式的胡子上有啫喱水,帽子上有非洲地图似的污迹。肥皂剧之星。那很好笑。我现在就想笑。但发笑也会疼痛。

    我昏过去。

    她说她叫艾莎,“跟先知的妻子一样”。她头发有些灰白,从中间分开,扎着马尾辫;她的鼻子穿着太阳形状的扣子。她戴着眼镜,双眼看上去突出。她也穿绿色衣服,她的手很柔软。她看着我凝望她的笑容。用英语说话。有东西插进我胸膛一侧。

    我昏过去。

    有个男人站在我床边。我认识他。他皮肤黝黑,又高又瘦,胡子很长。他戴着帽子——这些帽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毡帽?帽子斜斜戴在一边,像极了某个我现在想不起来的著名人物。我认识这个男人,几年前,他开车送我到某个地方,我认识他。我的嘴巴不对劲。我听到一阵泡泡的声音。

    我昏过去。

    我右臂灼痛。那个戴着眼镜和鼻子穿着太阳状扣子的女人弯身在我的臂膀上,插进一根透明的塑料管子。她说那是“钾”。“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对吧?”她说。确实是。她叫什么名字?似乎和先知有关。我也认识她好几年了。她过去常常扎着马尾辫,现在它朝后梳,挽成发髻。我和索拉雅初次交谈的时候,她也是这个发型。那是什么时候?上个星期吗?

    艾莎!想起来了。

    我的嘴巴不对劲。那东西插进我的胸膛。

    我昏过去。

    我们在俾路支的苏莱曼山,爸爸在跟一只黑熊搏斗。他是我小时候的爸爸,飓风先生,高如铁塔,孔武有力,是典型的普什图人;不是盖着毛毯那个萎靡的人,不是那个脸颊深陷、眼神空洞的人。他们,爸爸和黑熊,在一片绿草地来回翻滚,爸爸棕色的卷发飘扬着。黑熊吼叫,或许那是爸爸的叫声。唾沫和血液飞起,熊掌和人手相击。他们倒在地上,发出巨响,爸爸坐在黑熊的前胸,手指插进它的鼻孔。他抬头望向我。他是我。我在和黑熊搏斗。

    我惊醒。那个瘦长的黑汉子又在我床边。他叫法里德,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和他还有一个男孩在车里。他的脸让我想起了铃铛声。我口渴。

    我昏过去。

    我不断清醒了又昏过去。

    原来那个有着克拉克·盖博胡子的男人叫法鲁奇大夫。他根本不是肥皂剧明星,而是一个专治颅颈的外科医师。不过我总是把他当成阿曼德,某出背景设在一个热带岛屿的肥皂剧的主角。

    我在哪儿?我想问,但无法张口。我皱眉,呻吟。阿曼德笑起来,他的牙齿真白。

    “还没好,阿米尔。”他说,“不过快了,拆了线就好。”他的英语带有浓厚的乌尔都语翘舌音。

    线?

    阿曼德双臂抱胸,他的小臂毛茸茸的,戴着一条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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