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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有我记忆中那么宽。柏油路裂开闪电状的缝隙,从中长出更多的野草。多数白杨树已经被伐倒——过去哈桑和我常常爬上那些树,用镜子将光线照进邻居家,那些仍伫立着的树如今叶子稀疏。病玉米之墙仍在那儿,然而我没有看到玉米,无论病的还是健康的。油漆已经开始剥落,有数处已然整块掉下。草坪变成棕色,跟弥漫在这座城市上空的尘雾一样,点缀着几处裸露的泥土,上面根本没有东西生长。

    车道上停了一辆吉普,看上去全然错了:爸爸的黑色野马属于那儿。很多年前,野马的八个气缸每天早晨轰轰作响,将我唤醒。我看见吉普下面漏着油,滴在车道上,活像一块大大的墨渍。吉普车后面,一辆空空的独轮车侧倾倒地。车道左边,我看不到爸爸和阿里所种的蔷薇花丛,只有溅上柏油的泥土和杂草。

    法里德在我背后揿了两次喇叭。“我们该走了,老爷。我们会惹人疑心。”他喊道。

    “再给我一分钟就好。”我说。

    房子本身远不是我自童年起便熟悉的宽敞白色房子。它看上去变小了,屋顶塌陷,泥灰龟裂。客厅、门廊,还有楼顶客房的浴室,这些地方的窗户统统破裂,被人漫不经心地补上透明的塑料片,或者用木板钉满窗框。曾经光鲜的白漆如今黯淡成阴森的灰色,有些已经蜕落,露出下面层层砖块,前面的台阶已经倾颓。和喀布尔其他地方如此相似,我爸爸的房子一派繁华不再的景象。

    我看到自己那间旧卧房的窗户,在二楼,房间的主楼梯以南第三个窗户。我踮起脚,除了阴影,看不见窗户后面有任何东西。二十五年前,我曾站在同一扇窗户后面,大雨敲打窗片,我呼出的气在玻璃上结成雾。我目睹哈桑和阿里将他们的行囊放进爸爸轿车的后厢。

    “阿米尔老爷。”法里德又喊了。

    “我来了。”我回他一句。

    发疯似的,我想进去。想踏上前门的台阶,过去阿里经常在那儿,要我和哈桑脱掉雪靴。我想走进门廊,闻闻橙皮的香味,阿里总是将它们扔到炉里,跟锯屑一起燃烧。我想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喝茶,吃一片馕饼,听哈桑唱古老的哈扎拉歌谣。

    又是一声喇叭。我走回停在路边的陆地巡洋舰。法里德在车里吸烟。

    “我得再去看一件东西。”我跟他说。

    “你能快点吗?”

    “给我十分钟。”

    “那么,去吧。”接着,我正要转身离开,“都忘了吧,让它容易一些。”

    “让什么容易一些?”

    “活下去。”法里德说,他将烟蒂弹出车窗,“你还要看多少东西?让我替你省下麻烦吧。你记得的东西,没有一件存下来。最好都忘了。”

    “我不想再遗忘了,”我说,“等我十分钟。”

    当我们爬上爸爸房子北边那座山的时候,我们,我和哈桑,几乎一点汗都没出。我们在山顶奔走嬉闹,彼此追逐,或者坐在倾斜的山脊上,在那儿可以将远处的机场尽收眼底。我们看着飞机起降,又嬉闹起来。

    如今,当我爬上崎岖的山顶,气息粗重,仿佛要喷出火来,脸上汗水直流。我站着喘了好一会,身子一阵刺痛。然后我去看那废弃的墓园,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它仍在那儿,那株苍老的石榴树也在。

    我再次倚着墓园的灰色石门,哈桑就在里面埋葬了他母亲。过去那扇折叶松脱的铁门已经不见了,浓密的杂草已经占领这片土地,几乎将墓碑全然掩埋。两只乌鸦栖息在墓园低矮的围墙上。

    哈桑在信中提到,石榴树已经多年没有结果实了。看着那枯萎凋零的树木,我怀疑它是否能够再次开花结果。我站在它下面,想起我们无数次爬上去,坐在枝桠上,双腿摇晃,斑驳的阳光穿越过树叶,在我们脸上投射出交错的光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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