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下 新菜续
,然据我所见,虽然各人姿色各有优点,并非全无可取,但熟悉之后,便会相信真正性情稳重、态度安详的人,实在不易多得。譬如夕雾的母亲,是我年轻时候最初相逢的女子,出身于高贵之家,与我有结发之缘。然而我和她的感情始终不洽,两心疏远隔膜,直到她死为止。今日思之,不胜愧悔。我回想当时情状,自心觉得不仅是我一人的罪过。此人态度庄重严肃,这原不能说是缺陷。只是全无亲昵之趣,终日一本正经,可说是个过分规矩的女子。照理推想,此人十分可靠;但对面相处,只觉沉闷难堪。再举一人:秋好皇后的母亲,品貌与众不同。欲求情趣丰富、姿态艳雅的范例,则首先想起此人。然而脾气古怪,难于亲近。女子心中偶有怨恨,原是合乎情理之事,但她长记在心,固执不忘,以致怨恨越来越深,真乃痛苦之事!和她相处,须得时时留意,谨慎小心。倘欲彼此无所顾忌、朝夕相亲,似乎颇有不便之处。如果对她开诚解怀,深恐被她看轻;过分谨慎小心,结果遂成疏隔。她流传了不贞的罪名,遭受了轻薄的讥评,常常悲叹懊恼,原是怪可怜的。我想起了她的一生,痛感自己罪无可道。为了赎罪,我便竭力照顾她的女儿。虽说这女儿自有身为皇后的宿命,但毕竟还靠我不顾世人讥评,不怕朋辈妒恨,鼎力提拔,方得成功。她在九泉之下,也应恕我无罪了。在现今,在往昔,我都由于放荡不羁,做下了许多教别人受苦、使自己后悔的事。”他略微谈谈这两个故人的事。随后又说:“皇上的女御的那个保护人,出身并不高贵。起初我小看她,认为无足轻重。岂知此人修养功夫极深,心不见底。表面上低声下气,百依百从,而心中秘藏着高远的见识,令人不知不觉地赞叹呢。”紫夫人说:“别的人我不曾见过,不得而知。这位明石夫人呢,虽然不很熟识,却是常常见面的。我看她的模样,觉得实在可佩,心中赞叹不已。象我这种心直口快的人,不知她看了作何感想,我很担心呢。好在女御深知我心,总会向她解说的吧。”紫夫人本来非常嫌恶明石夫人,很疏远她,现在却如此赞许她,和她亲近。源氏知道这全是由于她真心疼爱女御之故。他十分感谢她的好意,对她说道:“你虽然心中不能没有蕴藏,但你善于因人因事而运用亲疏两种态度。我阅人多矣,却从来不曾见过象你这样能干的人。你真是个特殊人物。”他说时面露笑容。后来又说:“此次三公主的琴弹得很好,我该去称赞她几句。”便在傍晚时分走到三公主那里去了。三公主丝毫没有想到世间有妒忌她的人,全同小孩一般,专心学习弹琴。源氏对她说道:“今天放假,让我休息吧。学生应该体恤老师。这几天教你弹琴,真辛苦呢!现在可以放心了。”便把琴推开,解衣就寝。
每逢源氏宿在别处的日子,紫夫人总是深夜不眠,和众侍女读小说,讲故事。就寝后她想:“这种描写种种世态的小说故事中,有浮薄男子、好色者,以及爱上了二心男子的女人,记述着他们的种种情节。但结果每个女子总是归附一个男子,生活遂得安定。只有我的境遇奇怪,一直是沉浮飘荡,不得安宁。固如源氏主君所说,我的命运比别人幸福。然而,难道叫我终身怀抱了人所难堪的忧愁苦闷而死去么?啊,太乏味了!”她左思右想,直到夜深方才睡着。破晓醒来,觉得胸中难过。众侍女着了急,都说:“快去通报大人!”紫夫人拦阻道:“不可去通报!”便忍着痛苦,直到天明。此时身体发烧,心地异常恶劣。但是源氏还不归来,无法使他知道。恰好明石女御派人送封信来,侍女们便回复他说:“夫人今晨忽然患病了。”明石女御得复,吃了一惊,便派人去报知源氏。源氏闻讯,心如刀割,急忙回家,但见紫夫人病得非常痛苦。便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同时伸手摸她身体,觉得热度甚高。他回想起昨天所说消灾延寿祈祷之事,心中异常惊恐。侍女们把源氏的早粥送进房间里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