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上 新菜
而略一错失,便获罪于令尊。岂知多年以来不论为了何事,令尊对我都无怀恨之色。凡人虽极贤明,倘逢不利于己之事,往往异常动心,必然设法报复,因而发生意外之变。
即在古昔圣代,此种事例亦屡见不鲜。为此世人正在疑虑,以为有朝一日,令尊必将向我泄愤。岂知他终于容忍到底;不但如此,又且真心照拂我儿皇太子,最近复遣明石女公子入宫为太子妃,于是我们两家亲上加亲。我心感激,实无限量。但因本性愚昧,深恐为爱子之心所迷,而作有失体统之举,故对于太子,我自已故意装作漠不关心,一任别人安排。对于皇上,则谨遵先皇遗言,即将皇位让与。且喜他能在这末劫之世当个英明之主。挽回了我在位时的颓风,合我本意,无任欣慰。自从今秋行幸六条院之后,我回思往日之事,不胜依恋,颇思与令尊促膝谈心。务望贤侄代为劝驾,请他早日亲自惠临。”他说时神态异常萎靡。夕雾奏复: “侄儿年幼,远昔之事不得而知。稍长以后,参与朝廷政治,处理种种世务,其间关于大小政事,又或关于私人事宜,常有机会与家父共同商谈,然而从来不曾听见他暗示对伯父怀有旧恨。反之,他曾言道:‘朱雀院中途辞退了皇上的保护人之职,欲专心静修而笼闭深山,此后对世事全不闻问,这便不能遵行桐壶先帝的遗言了。他在位之时,我年龄还小,才能又差,加之上面贤能出人甚多,故我虽欲为他效劳,而未能遂愿。如今朱雀院屏去政事,闲居静处,我颇思开诚解怀,向他畅谈衷曲,并且亲聆教益。但为身分所限,行动甚不自由,以致迁延至今,未得谋面。’家父常说此话,并且叹息不置呢。”
夕雾年纪还小,二十尚差少许,然而身体发育得很好,相貌也生得光艳焕发,异常俊美。朱雀院目不转睛地注视他,心中暗自思量:我家那个难于安顿的三公主,嫁与此人,如何?便对他言道:“你今已在太政大臣家获得安身之所了。我闻知你的婚事多年来很不顺利,常常替你惋惜,现在才安心了。我对太政大臣有些妒羡呢。”夕雾听了这话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说这话呢?想了一会,恍然大悟:朱雀院正在担心三公主的终身大事,指望把她托付给一个可靠之人,然后可以安心出家。此事他常常说起,自然会传入夕雾耳中,夕雾便猜测到他这话的意思了。然而岂可表示心领意会的样子而率尔作答呢!他只答道:“象我这样没出息的人,要娶亲原是不容易的。”此外不再说什么,就告辞了。
众侍女曾在屏风背后窥看夕雾,都称赞道:“这样标致的相貌,这样漂亮的气派,实在是少见的。真出色啊!”她们交头接耳,谈论纷纷。有一个老年侍女听见了,说道:“算了吧!他虽然漂亮,总比不上他老太爷年青时的相貌。那才真是个美男子,教人看了眼睛发眩呢!”朱雀院听见她们争执,说道:“他老太爷确是个异乎寻常的美男子。年纪长大起来,反比年轻时更加艳丽,所谓‘光华’,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当他端居庙堂、策划政务之时,威风凛凛。令人望而却步。但当他放任不羁、戏谑调笑之时,则又风流潇洒,令人觉得异常可亲可爱。这真是世间难得的人物。料想此人前世必修善积福,故能有此珍贵之美貌。他自幼生长宫中,先帝对他异常疼爱,悉心抚育,几乎不惜身命。但他绝不因此骄纵,反而谦恭克己,二十岁还不受纳言之爵,到了二十一岁,才当参议而兼大将。这夕雾却比父亲进取得早,十八岁便当了中纳言。可见他家声望一代高似一代。讲到学问与才能,夕雾实在并不亚于他父亲,甚至反而比父亲更早立身扬名,真乃一大奇才啊!”他极口称赞源氏父子。
三公主容貌长得极美,时值豆蔻年华,姿态天真烂漫。朱雀院看了,说道:“我要把这孩子托付给一个忠实可靠的人,其人须能真心疼爱她,原谅她的幼稚,好好地教养她。”他召集几个老成懂事的乳母来,吩咐她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