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歌的正午(7)
半空中留下一串哑腔哑调的怪叫,陈生这才觉得卫生院门前的杨树还能让它继续活着。几个孩子帮助陈生建功立业之后,就左一声“陈生”右一声“陈生”地围着他叫,叫得陈生心里洋溢着喜悦,便领着他们来到自家的苞米地,给每个孩子都掰了一穗青苞米,让他们在地头拢堆火烤着吃。
陈生从地里回来下了一碗面条,然后又垂着倭瓜似的扁圆的头,坐在正午的阳光下用青草编织东西。他觉得阳光就像一张雪白的网罩着他,而他则如网底的一条青鱼。他编着一件菱形的包。杨秀曾在城里看过这种形状的包,喜欢得不行了,一问价格,竟然要三百多块,吓得她当时就打了一串干嗝。事后杨秀老是唠叨那个包:“就说是纯牛皮的吧,也不会值三百多块吧?一头牛才多少钱?一张牛皮能做多少个包呀?”唠叨得陈生心里发酸,恨那商家何以把价订得像彩虹一样离人这么远。杨秀还在闲时用铅笔在纸上描画那只包,画了不下几十个,越画越逼真,心疼得陈生不敢去看。所以每逢他拈着画有皮包的纸去厕所揩屎时,总觉得蜜蜂在蜇他的屁股。他觉得很对不住自己的女人,所以在编包的时候格外细心,哪怕有一根青草颜色不对路或者出现岔口,他都会将它剔除,所以他的包编得格外慢。青草在他膝上温柔地跳跃着,就像一种别样的光芒照耀着他。这时镇长领着一个人和一条狗走进院子。狗是镇长家的,而人则不是。狗是镇长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儿,仿佛主人显赫它也得抖抖威风才是。陈生讨厌那条扬着尾巴的狗。
“陈生———”镇长说,“你昨天去苦艾村打人去了么?”陈生抬了一下头,指着狗说:“你让它出去我才和你说话。”镇长就用脚踹了一下狗的肚子,喝道:“外面等着去!”狗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虽然满脸的不乐意,还是乖乖地溜出院子。
陈生说:“我是去打人了,怎么了?”镇长指着旁边的矮个陌生男人说:“他是苦艾村治保委员会的,专门来咱这儿了解了解昨天打人的情况。”陈生觑了陌生人一眼,说:“我怎么没在苦艾村见过你?”陌生人说:“我才来半年,不过我可听说过你。你跟我实话实说,谁指使你去打人的?”陈生清了清嗓子,说:“那天晚上我从付大头家回来,那晚的月亮可明呢。我一进屋,就有个人说:‘陈生,我都等你三袋烟外加蹲两回屎的工夫了。’原来是李三章,他告诉我苦艾村的马子元扣他的工钱,马子元还骂我,让我去睡小母羊,你说他糟践不糟贱人?我就跟李三章坐着汽车去揍他了,把钱给要了回来。就是这么回事。”“你把人给揍坏了,你知道不?”陌生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