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我根本不相干,”矮小的公爵夫人忽然说了一句话,她那秀丽的脸上忽然现出发哭的丑相,“安德烈,我老早就想对你说:你为什么对我改变了态度呢?我对你怎么啦?你要到军队里去,你不怜悯我,为什么?”
“丽莎!”安德烈公爵只说了一句话,但这句话既含有乞求,又含有威胁,主要是有坚定的信心,深信她自己会懊悔自己说的话,但是她忙着把话继续说下去:
“你对待我就像对待病人或者对待儿童那样。我看得一清二楚啊。难道半年前你是这个模样吗?”
“丽莎,我请您住口。”安德烈公爵愈益富于表情地说道。
在谈话的时候,皮埃尔越来越激动不安,他站了起来,走到公爵夫人面前。看来他不能经受住流泪的影响,自己也准备哭出声来。
“公爵夫人,请放心。这似乎是您的想象,因为我要您相信,我自己体会到……为什么……因为……不,请您原谅,外人在这儿真是多余的了……不,请您放心……再见……”
安德烈公爵抓住他的一只手,要他止步。
“皮埃尔,不,等一下。公爵夫人十分善良,她不想我失去和你消度一宵的快乐。”
“不,他心中只是想到自己的事。”公爵夫人说道,忍不住流出气忿的眼泪。
“丽莎,”安德烈公爵冷漠地说道,抬高了声调,这足以表明,他的耐性到了尽头。
公爵夫人那副魅人的、令人怜悯的、畏惧的表情替代了她那漂亮脸盘上像松鼠似的忿忿不平的表情;她蹙起额角,用一双秀丽的眼睛望了望丈夫,俨像一只疾速而乏力地摇摆着下垂的尾巴的狗,脸上现出了胆怯的、表露心曲的神态。
“Mondieu,mondieu!”①公爵夫人说道,用一只手撩起连衣裙褶,向丈夫面前走去,吻了吻他的额头。
“Bonsoir,Lise.”②安德烈公爵说道,他站了起来,像在外人近旁那样恭恭敬敬地吻着她的手。
①法语: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②法语:丽莎,再会。
朋友们沉默不言。他们二人谁也不开腔。皮埃尔不时地看看安德烈公爵,安德烈公爵用一只小手揩揩自己的额头。
“我们去吃晚饭吧。”他叹一口气说道,站立起来向门口走去。
他们走进一间重新装修得豪华而优雅的餐厅。餐厅里的样样东西,从餐巾到银质器皿、洋瓷和水晶玻璃器皿,都具有年轻夫妇家的日常用品的异常新颖的特征。晚餐半中间,安德烈公爵用臂肘支撑着身子,开始说话了,他像个心怀积愫、忽然决意全盘吐露的人那样,脸上带有神经兴奋的表情,皮埃尔从未见过他的朋友流露过这种神态。
“我的朋友,永远,永远都不要结婚;这就是我对你的忠告,在你没有说你已做完你力所能及的一切以前,在你没有弃而不爱你所挑选的女人以前,在你还没有把她看清楚以前,你就不要结婚吧!否则,你就会铸成大错,弄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当你是个毫不中用的老头的时候再结婚吧……否则,你身上所固有的一切美好而崇高的品质都将会丧失。一切都将在琐碎事情上消耗殆尽。是的,是的,是的!甭这样惊奇地望着我。如果你对自己的前程有所期望,你就会处处感觉到,你的一切都已完结,都已闭塞,只有那客厅除外,在那里你要和宫廷仆役和白痴平起平坐,被视为一流……岂不就是这么回事啊!……”
他用劲地挥挥手。
皮埃尔把眼镜摘下来,他的面部变了样子,显得愈加和善了,他很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朋友。
“我的妻子,”安德烈公爵继续说下去,“是个挺好的女人。她是可以放心相处并共同追求荣誉的难能可贵的女人之一,可是,我的老天哪,只要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