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啊,得了吧,快住嘴,”另一个角落里有人在大声嚷嚷。“什么布法罗监狱里,你吃的多阔气呀,我们早已听腻了。我说,你到了这儿,也不见得没有胃口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头一个声音接下去说,“现在回想过去,的确够惬意啦。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是这样。”
“哦,拉弗蒂,算了吧,”另一个人高声喊道。那个大概叫“拉弗蒂”的人还是不甘心,又说:“现在,饭后我可得小睡一会儿——随后,我关照汽车夫,车子开过来,去兜兜风。今儿晚上多迷人呀。”
接下来是另一个嗓子嘶哑的声音:“嘿,你这是在做白日梦。我呀把命豁出去了,只要能抽上一口烟就行。然后笃悠悠,玩玩纸牌。”
“难道说他们在这儿也玩纸牌?”克莱德暗自思忖道。
“我说,罗森斯坦输得精光以后,也就不玩纸牌了。”
“哦,是吗?”这大概是罗森斯坦在回话。
克莱德左边的牢房里有一个声音对走过的狱警在低声说话,但还是让人听得很清楚:“喂,奥尔巴尼捎话来吗?”
“什么话都没有,赫尔曼。”
“我说,连信也没有吧?”
“没有信。”
听得出那一问一答,声音非常紧张、急迫、可怜,在这以后也就鸦雀无声了。
过了半晌,从老远的一间牢房里传来一个声音,是来自人间地狱充满难以表达的极端绝望的声音——“哦,我的天哪!
哦,我的天哪!哦,我的天哪!”
稍后,楼上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哦,天哪!这个泥腿子又闹起来了?我可受不了。警卫!警卫!能不能给那家伙一点儿安眠药?”
又听到最底层的声音:“哦,我的天哪!哦,我的天哪!哦,我的天哪!”
克莱德站了起来,两手紧攥着。他的神经紧张得象快要绷裂的弦。一个杀人犯!也许就要死了。要不然就是为了如同他克莱德一样可悲的命运而伤心。他在呻吟哭泣——就象他克莱德在布里奇伯格常常呻吟哭泣一样,至少在精神上。如此号啕大哭!天哪!在这儿一定不止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于是,日日夜夜,类似这样的场面还有的是,毫无疑问,一直要到,也许……有谁说得清呢——除非——,可是,哦,不!哦,不!不是他本人的——不是的——决不是他的日子已到了。哦,不。在这可能发生以前,还得有整整一年时间——至少杰夫森是这么说。也许还得有两年时间。可是,在这——!……而且是在两年以内啊!!!他全身打了个寒颤,因为他一想到,哪怕是在那么短暂的两年里头……
那另一个房间!它也是不知在这儿哪个地方呀。反正这个房间就是跟它连在一起的。这他知道。那儿有一道门。通往那张电椅。那张电椅。
于是,那声音象刚才一样又说:“哦,我的天哪!哦,我的天哪!”
他倒在铁床上,两手捂住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