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本地行政机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事实上,三年前,这位贝尔纳普与梅森竞争地方检察官的职位时,对梅森来说,他就是民主党候选人名单上最危险的一个劲敌。诚然,他跟政界各方面关系都给打通了,今年已被提名为本县法官候选人,这一职位也正是被梅森眼睛盯住了的。要不是突然发生了克莱德这一惊人事件,一般都认为,贝尔纳普只要一被提名,就会当选。这种极端有趣的政坛形势,连同所有错综复杂的细节,凯洛格先生虽然没有不厌其烦地一一讲给卡奇曼听,不过,他倒是确实讲过这样的话:倘要寻摸梅森的对手,贝尔纳普先生则是一个特别合适,甚至再也理想不过的人了。
经过这样扼要介绍以后,凯洛格乐意亲自陪同卡奇曼到街对面鲍尔斯大楼里的贝尔纳普与杰夫森律师事务所去。
他们叩了一下贝尔纳普的门,应接他们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生气勃勃,看来很招人欢喜的男子,年龄在四十八岁左右;他那双灰蓝色眼睛,卡奇曼一见就觉得:此人即使说不上特别老练、心胸宽厚的话,单看这两扇心灵的窗口,显然就能知道他是非常精明的。因为贝尔纳普平时举止谈吐很有风度,无不使周围所有的人肃然起敬。他是个大学毕业生。年轻时,由于他的容貌、家境,及其在本地的社会地位(他父亲做过法官,又当过代表本州的参议员),他早已尽情地领略过通常所谓寻欢作乐的生活乐趣,因此,所有那些不善交际、性压抑、性渴念等等感受,至今依然使梅森这样的人困惑、激动,甚至给了他的一言一行以决定性的影响,然而对贝尔纳普来说,却早已成为过去了;他的通情达理和宽容大度,使他对生活中常常碰到的、从道德或社会视角来看都很复杂(但只要不是非常特别)
的任何问题,他全都能理解得相当透彻。
事实上,此人就其秉性来说,在处置克莱德这么一个案子时,当然不象梅森那样激烈、狂热。要知道,他在二十岁那年,曾为两个姑娘而陷入过困境:他跟其中的一个只不过是玩玩,而同另一个却是一本正经地在谈恋爱。他诱奸了第一个姑娘,当时摆在他面前的,要么是订婚,要么是逃跑,他选择了逃跑。不过,事先他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劝他出去休假旅行,同时请家庭医生大力相助,结果花去一千块美元,另外还支付了那个怀孕姑娘住在尤蒂卡时的一笔必要开销。父亲毕竟使儿子摆脱了困境,方才可以回来,最后跟另一个姑娘结了婚。
因此,虽然对于克莱德企图逃避责任时所采取的——如同迄今他被告发的——那些比贝尔纳普本人当年所采取的较为残忍和激烈的措施,贝尔纳普决不同情(他开业当律师尽管已有这么多年,一直无法理解杀人犯的心理),但是因为传说克莱德还跟一个富翁的女儿有过风流韵事,考虑到爱情所造成的影响(这个姑娘的名字,至今仍未被披露),贝尔纳普倾向于认为:克莱德是被爱情迷住了,是着了魔。他不是一个虽然贫穷但又爱慕虚荣、欲望强烈的人吗?他听说确实就是这样。他甚至还这样琢磨过:本地的政坛形势,说不定对自己大有好处,或许还会使梅森的美梦化为泡影,那就是说,也许可由他提出辩护的设想——或是至少通过一系列法庭辩论和一再延期,使梅森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夺走他梦寐以求的本县法官这一职位。目前不是可以通过强有力的法律手段——甚至不顾与日俱增的群情激愤,或者说也正是有鉴于此——来要求变更审判地点吗?或者要求放宽时间,以便发现新的证据,这样在梅森离职前也许审判还不会开始。他和他的那个年轻的新同事,刚从佛蒙特州来的鲁本·杰夫森先生,他们两人最近正想到这一着呢。
正在这时,卡奇曼先生在凯洛格先生陪同下走了进来。贝尔纳普马上跟卡奇曼先生和凯洛格先生进行磋商。凯洛格先生从政治上论证由贝尔纳普接手这么一个案子是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