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来了。”
“我是那么的疼你,疼得难受。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我总会回来的。”
“噢,我是多么疼爱你。请你再把手放在这儿。”
“并没有挪开过啊。”我把她扭过来,以便吻她时看得到她的脸,想不到她双眼都是闭着的。我亲一亲她那一对合拢的眼睛,心里想,她大概有点疯疯癫癫吧。就是有点神经也没有关系,我何必计较这个。这总比每天晚上逛窑子好得多——窑子里的姑娘陪着别的军官们一次次上楼去,每次回来,往你身上一爬,把你的帽舌拉到脑后,便算跟你有特别的交情了。我知道我并不爱凯瑟琳·巴克莱,也没有任何爱她的念头。这是场游戏,就像打桥牌一般,不过不是在玩牌,而是在说话。就像桥牌一般,你得假装你是在赌钱,或是为着什么别的东西在打赌。没有人提起下的赌注究竟是什么。这对我并没有什么不方便。
“希望有个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去,”我说。我正在经历男性站着求爱无法坚持长久的困难。
“没地方去啊,”她说。她回话前不晓得在想什么心事。
“我们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我们坐在扁平的石制条凳上,我握着凯瑟琳的手。但她不让我用胳臂搂她。
“你很疲乏吗?”她问。
“不。”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草。
“我们演的这场戏坏透了,可不是吗?”
“什么戏?”
“别装傻啦。”
“我倒不是故意装的。”
“你是个好人,”她说。“你总算尽你的能力在演。不过这场戏坏透了。”
“人家心里的事你总知道的吗?”
“那也不一定。不过你一转念头,我总知道。你犯不着假装爱我。晚上这场戏已经演完了。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我可是真心爱你啊。”
“在不必要的时候你我还是少撒谎吧。今天晚上我已经演了一出小小的好戏,我现在行了。你知道,我并没有神经病,并不发疯。只是有时候稍微有一点点。”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亲爱的凯瑟琳。”
“现在凯瑟琳这个名字听起来好滑稽。你叫这名字的声调并不很一致。
不过你的人不错。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教士也是这么说。”
“是的,你这人很不错。你再来看我吧?”
“当然。”
“你也不必说你爱我。这暂且算结束了。”她站起身,伸出手来。“晚安。”
我想要吻她。
“不,”她说。“我累死了。”
“不过还得吻吻我,”我说。
“我累死了,亲爱的。”
“吻我。”
“你当真这么急吗?”
“真的。”
我们亲嘴,接着她突然挣开了身。“不。晚安,求求你,亲爱的。”我们走到门口,我看着她进去,走进门廊。我喜欢看她走动时的样子。她顺着门廊一直走。我回家去。那天夜里天气热,山峰间军事活动频繁。我望着圣迦伯烈山①上炮火的闪光。我在玫瑰别墅的前边歇下脚来。百叶窗都已经上了,不过妓院里边好像还很热闹。还有人在唱歌哩。我走回家去。我正在脱衣服的时候,雷那蒂走进来。
“啊哈!”他说。“看情形不大妙啊。你这小乖乖,一副为难的脸孔。”
“你上哪儿去了?”
“玫瑰别墅。很有启发,乖乖。大家都唱了歌。你呢?”
“拜访英国人去了。”
“感谢天主,我犯不着跟英国人纠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