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炮弹。那些炮弹都是七十七毫米口径的,落下来时发出一股嗖嗖响的急风,一阵又有力又明亮的爆裂和闪光,接着路上冒起一股灰色的烟。宪兵挥手叫我们开走。我的车子经过炮弹掉下的地方时,避开地上的那些小坑,鼻子闻得到一股强烈的炸药和一股夹杂有炸裂的泥石和刚刚击碎的燧石等的味道。我开车子回到哥里察我们住的别墅,后来就去拜访巴克莱小姐,她正在上班,不得会面。
晚饭我吃得很快,就赶到英军医院所在地的别墅去。别墅实在又大又美丽,里边长有很好的树木。巴克莱小姐正坐在花园里一条长椅上。弗格逊小姐和她在一起。她们见到我,似乎很喜欢,一会儿弗格逊小姐便借口要走了。
“我让你们俩呆在这儿,”她说。“你们俩没有我也是很行的。”“别走,海伦,”巴克莱小姐说。
“我还是走吧。我得写几封信去。”
“晚安,”我说。
“晚安,亨利先生。”
“你可别写什么给检查员找麻烦的话。”
“你放心。我不过写写我们住的地方多美丽,意大利人多勇敢。”“你这样写会得奖章的。”
“那敢情好。晚安,凯瑟琳。”
“我等一会就来,”巴克莱小姐说。弗格逊小姐在黑暗中走了。“她人很好。”
“噢,她人很好。她是个护士。”
“难道你自己不是吗?”
“噢,我不是。我是个所谓的志愿救护队队员。我们拼命工作,可是人家不信任我们。”
“为什么不信任?”
“没有事情的时候,他们不信任我们。真正有事情要做的时候,他们就信任我们了。”
“到底有什么分别呢?”
“护士就好比是医生。要经过长期的训练。志愿队可只是一种短期训练班。”
“原来如此。”
“意大利人不让女人这么挨近前线。所以我们在这儿,行为还得特别检点。我们不出门。”
“我倒是可以进来的。”
“噢,那当然。我们又不是出家的。”
“我们丢下战争不谈吧。”
“那倒很困难。要丢也没地方丢它。”
“丢下就算了。”
“好的。”
我们在黑暗中对看着。我心里想,她长得实在美丽,我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由我抓住,我就抓住了,并伸出手臂去抱她。
“不要,”她说。我就把手臂放在原处。
“为什么呢?”
“不要。”
“要的,”我说。“求求你啦。”我在黑暗中往前靠拢去吻她,一下子感到火辣辣的刺痛。她狠狠地打了我的脸。她的手打在我鼻子和眼睛上,反应之下,泪水立刻涌上眼来。
“真对不起,”她说。我觉得我占有某种优势。
“你做得对。”
“非常对不起,”她说。“我就是受不了不当班护士被人调情这一套。
我并没存心伤害你。我可是打疼了你吧?”
她在黑暗中看着我。我很生气,不过自己很有把握,好像是在下棋,所有步数,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你打得实在对,”我说。没有关系。”
“可怜的家伙。”
“你知道,我这一向就在过着一种奇怪的生活。连英语都不讲。而且你又是长得这么美丽。”我望望她。
“无聊的话少说。我已经道歉过了。我们俩还混得下去。”
“对啦,”我说。“况且我们已把战争丢下不谈了。”
她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笑。我注视她的脸。
“你真讨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