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制 克拉克太太的故事
然后,快得就像医生宣布你病入膏肓,快得就像法官宣判死刑,他们做完了。
这应该是最好玩的部分。
你的样子和你怎么看你自己的样子,两者之间的落差足够杀了大部分的人。
也许吸血鬼之所以不死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永远不会从照片或镜子里看到他们自己。
“不管怎么剪辑,”克拉克太太说:“都救不了我们。”
不管做多少有氧运动,动多少次整型手术,也没办法让他们看起来是他们在看到录影带之前想像的模样。他们看到的是两只几乎无毛的野兽,既无毛发,又是深粉红色的,而且比例完全不对。就像杂种狗似的,短腿,长脖子,粗短的躯体,不见腰身,彼此朝着对方咧开大嘴傻笑,两眼不时瞄向镜头,像要确定仍然有人在注意看他们。他们用力地收着小腹。
比他们平常的丑态更糟的是,这些画面证明他们已经渐渐老了,他们的嘴像吸杯,松弛的皮肤在每个开口附近都是松垂着。他们的身体靠在一起摇动,就像可怕的旧机器被迫高速运转,最后会四分五裂。
尼尔生勃起的老二看起来歪歪又脏脏的,像是由一间中国杂货店后面的柜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泰丝的嘴唇和胸部看起来大得畸形,疤痕仍然鲜红。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他们从每一个角度,每一个镜位看着自己的时候,泰丝哭了。他们的每一个部分,从脚跟到头顶,他们藏在两腿之间的秘密,藏在腋下的毛发,他们全看到了,一直到带子跑完,留下他们坐在黑暗中。
这就是他们的样子。
在那之后,就连哭泣似乎也只是另外一个命中注定用来捱过这一刻的方法。任何情绪反应看来都是对他们两个所看到的加以愚蠢而无用地否认。任何行动都是重新开始另一个毫无希望而又愚蠢的梦想。
他们可以再拍另外一部电影,开始他们的制作公司。只不过现在,无论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们再也不可能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了。
而不管他们多么努力地尝试,不管他们赚到多少钱,他们两个都会死。
在两天之内,以一架租来的摄影机,他们用尽了一生中对彼此的兴趣,两个人都不再有任何神秘之处。
灯光器材和摄影机。ABC器材出租公司不停地打电话来要收回去。那家租凭公司不停地增加他们信用卡该付的款,最后克拉克夫妇所欠的钱远超出他们储蓄账户里的存款。
那天尼尔生·克拉克下了床,把摄影机和灯光器材打包好送回去,那天他没有回家。
下个礼拜,克拉克太太的月经也没有来。
“这对大奶子,”卡拉克太太说:“本来可以用来扣税的。”只是某些巨大而母性的表征,而现在有孩子要生了。
尼尔生·克拉克从此再也没回家,在这样大小的城市里,每年有好几百人就这样走掉了。离家的孩子、逃家的妻子,好多人失去踪影。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泰丝·克拉克烧掉了那卷录影带,但每次一闭上眼睛,就会再看到。即使是现在,将近十六年后。即使现在她的孩子生下来,长大,又死了之后也一样。
那个孩子,她取名叫:卡珊黛娜。
克拉克太太在意大利文艺复兴式的休息厅里发现了否定督察趴在一张沉重的神色木头桌子上,桌子四边都滴着血,黏黏的血上已经有了一层猫毛,否定督察的手腕上有只尼龙丝袜扭成绳索紧紧捆住。一把切肉刀深陷进木桌里,在那只尼龙丝袜上方,否定督察的手苍白地躺在一汪发黑的血泊里。
在桌子底下的地板上,柯拉·雷诺兹吃着一根砍下来的食指。
“亲爱的,”克拉克太太说,一面看着那切断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