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拆鸾交李漱芳弃世 急鸽难陶云甫临丧
底下不晓得高低,跌跌撞撞,进了右首房间。云甫见玉甫额角为床栏所磕,坟起一块,跺脚道:“耐像啥样子嗄!”
玉甫见云甫发怒,自己方渐渐把气遏抑下去,背转身,挺在椅上。秀姐正拟商量丧事,阿招在客堂里叫秀姐道:“无娒来看喤!浣芳还来浪叫‘阿姐’,要爬到床浪去拉起来。”秀姐慌的复去挚过浣芳。浣芳更哭的似泪人一般。秀姐埋冤两句,交与玉甫看管。
恰值轿班请的陈小云到了,云甫招呼迎见。小云先道:“啸庵为仔朱淑人亲事,到仔杭州去哉。耐请俚啥事体?”云甫乃说出拜托丧事帮忙之意,小云应诺。
云甫转向玉甫朗朗说道:“故歇死末是死个哉,耐也匆懂啥事体,就来里该搭也无啥用场。我说末托小云去代办仔,我同耐两家头走开点。”玉甫发极道:“故末阿哥再放我四五日阿好?”刚说一句,又哭的接不下。
云甫道:“勿呀,故歇去仔,晚歇再来末哉呀!我是教耐去散散心。”秀姐倒也撺掇道:“大少爷同得去散散心,蛮好。
二少爷来里,我也有点勿放心。”小云调停道:“散散心也无啥。倘然有啥事体末,我来请耐。”玉甫被逼不过,垂首无言。
云甫就喊“打轿”,亲手搀了玉甫同行,说:“倪到对过西公和去。”
浣芳听说对过,只道他们去看漱芳,先自跑过左首房间。
阿招要挡不及。既而浣芳候之不至,又茫茫然跑出客堂。玉甫方在门首上轿,浣芳顾不得什么,哭著喊著,一直跑出大门,狠命的将头颅望轿杠乱碰。犹幸秀姐眼快,赶紧追上,拦腰抱起。浣芳还倔强作跳。玉甫道:“让俚一淘去仔罢。”秀姐应许放手。浣芳得隙,伏下身子,钻进轿内,和玉甫不依。经玉甫好言抚慰而罢。
轿班抬往西公和里覃丽娟家。云甫出轿,领玉甫暨浣芳登楼进房。丽娟见玉甫、浣芳泪眼未干,料为漱芳新丧之故。外场绞上手巾,云甫命多绞两把给浣芳揩。丽娟索性叫娘姨舀盆面水,移过梳具,替浣芳刷光头发,并劝其傅些脂粉,浣芳情不可却。玉甫坐在烟榻上,忽睡忽起,没个着落。
不多时,陈小云来寻,坐而问道:“棺材未有现成个来浪,一个婺源板,也无啥;一个价钱大点,故末是楠木。用陆里一个?”玉甫说:“用楠木。”云甫遂不开口。小云道:“所用衣裳,开好一篇帐来里。俚哚要用凤冠霞帔末如何?”玉甫回答不出,望着云甫。云甫道:“故也无啥,总归玉甫就不过豁脱两块洋钱,姓李个事体与陶姓无涉。随便俚哚要用啥,让俚哚用末哉。”小云又诉说:“阴阳先生看个,初九午时人殓,未时出殡;初十申时安葬。坟末来浪徐家汇,明朝就叫水作下去打扩,倒也要紧哉。”云甫、玉甫同声说“是”。小云说毕去了。
黄昏时候,玉甫想起一件事来,须去交代。云甫力阻不听,只得相陪乘轿同去。浣芳自然从行,仍和玉甫合坐一轿。及至东兴里李漱芳家看时,漱芳尸身早经载出,停于客堂中央,挂着蓝布孝幔。灵前四众尼姑对坐讽经。左首房间保险灯点得雪亮,有六七个裁缝摆开作台,赶做孝白。陈小云在右首房间,正与李秀姐检点送行衣。
玉甫见这光景,一阵心酸,那里熬得?背着云甫,径往后面李秀姐房中,拍凳捶台,放声大恸。再有浣芳一唱一和,声彻于外。李秀姐急欲进劝,反是云甫叫住,道:“耐倒要勿去劝俚,单是哭还勿要紧,让俚哭出点个好。”秀姐因令大阿金准备茶汤伺候。比送行衣检点停当,后面哭声依然未绝,但不像是哭,竟是直声的叫喊。云甫道:“难去劝罢。”秀姐进去,果然一劝便止,并出前边,洗过脸,漱过口。浣芳团团围牢玉甫,刻不相离。
玉甫略觉舒和,即问秀姐人殓头面。秀姐道:“头面是匆少来浪,就缺仔点衣裳。”玉甫道:“俚几对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