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惨受刑高足枉投师 强借债阔毛私狎妓
朴斋本待绝交,意欲于周少和面前夸耀体面,因而趁势人座。小村喊堂倌再泡一碗。少和亲去点根纸吹,授过水烟筒来。
朴斋见少和一步一拐,问是为啥。少和道:“楼浪跌下来,跌坏个。”小村指朴斋向少和道:“倪一淘人,就挨著俚运气最好。我同耐两家头,才是倒霉人:耐个脚跌坏仔,我个脚别脱仔。”朴斋问吴松桥如何。小村道:“松桥也匆好,巡捕房里关仔几日天,刚刚放出来。俚个亲生爷要搭俚借洋钱,噪仔一泡。
幸亏外国人勿曾晓得,勿然生意也歇个哉。”少和道:“李鹤汀转去仔阿出来?”小村道:“郭孝婆搭我说,要出来快哉。
为俚阿叔生仔杨梅疮,到上海来看,俚一淘来。”朴斋道:“耐陆里看见个郭孝婆?”小村道:“郭孝婆寻到我栈房里,说是俚外甥囡来哚幺二浪,请我去看,就坎坎同少和去装仔挡干湿。”少和讶然道:“坎坎个就是郭孝婆,我倒勿认得,失敬得极哉!前年,我经手一桩官司,就办个郭孝婆拐逃唍。”小村恍然道:“怪勿得俚看见耐有点怕。”少和道:“啥勿怕嗄!
故歇再要收俚长监,一张禀单好哉。”朴斋偶然别有会心,侧首寻思,不复插嘴。少和、小村也就无言。
三人连饮五六开茶,日云暮矣。赵朴斋料这施瑞生游踪无定,无处堪寻,遂向周少和、张小村说声“再会”,离了华众会,径归三马路鼎丰里家中,回报妹子赵二宝,说是施瑞生寻勿著。二宝道:“明朝耐早点到俚屋里去请。”朴斋道:“俚匆来末,请俚做啥?倪好客人多煞来浪。”二宝沉下脸道:“教耐请个客人末,耐就匆肯去,单会吃饱仔饭了白相,再有啥个用场圆”朴斋惶急,改口道:“我去,我去。我不过说说末哉。”二宝才回嗔敛怒。
其时,赵二宝时髦已甚,每晚碰和吃酒,不止一台。席间撒下的小碗,送在赵洪氏房里,任凭赵朴斋雄啖大嚼,酣畅淋漓;吃到醉醺醺时,便倒下绳床,冥然罔觉,固自以为极乐世界矣。这日,赵朴斋奉妹子之命,亲往南市请施瑞生。瑞生并不在家,留张名片而已。朴斋暗想,此刻径去覆命,必要说我不会干事,不若且去王阿二家重联旧好,岂不妙哉!比到了新街口,却因前番曾遭横逆,打破头颅,故此格外谨慎。先至间壁,访郭孝婆做个牵头,预为退步。郭孝婆欢颜晋接,像天上吊下来一般,安置朴斋于后半间稍待,自去唤过王阿二来。
王阿二见是朴斋,眉花眼笑,扭捏而前,亲亲热热的叫声“阿哥”,道:“房里去喤。”朴斋道:“就该搭罢。”一面脱下青纱衫,挂在扌耆帐竹竿上。王阿二遂央郭孝婆关照老娘姨,一面推朴斋坐于床沿,自己爬在朴斋身上,勾住脖项说道:“我末一径牵记煞耐,耐倒发仔财了想勿着我,倪勿成功个!”
朴斋就势两手合抱,问道:“张先生阿来?”王阿二道:“耐再要说张先生,别脚哉呀!倪搭还欠十几块洋钱勿着杠。”
朴斋因历述昨日小村之言。王阿二跳起来道:“俚有洋钱,倒去么二浪攀相好。我明朝去问声俚看!”朴斋按住道:“耐去末要勿说起我喤!”王阿二道:“耐放心,勿关耐事。”
说著,老娘姨送过烟茶二事,仍回间壁看守空房。郭孝婆在外间听两人没些声息,知已入港,因恐他人再来打搅,亲去门前看风哨探。好一会,忽然听得后半间地板上历历碌碌,一阵脚声,不解何事。进内看时,只见赵朴斋手取长衫要着,王阿二夺下不许,以致扭结做一处。郭孝婆劝道:“啥要紧嗄?”
王阿二盛气诉道:“我搭俚商量,阿好借十块洋钱拨我,烟钱浪算末哉。俚回报仔我无拨,倒立起来就走。”朴斋求告道:“故歇我无拨来里唍!停两日,有仔末拿得来,阿好?”王阿二不依,道:“耐要停两日末,长衫放来浪,拿仔十块洋钱来拿。”朴斋跺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