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哭向金陵凤姐命断 泪别祖茔宝玉自首
用装神弄鬼的回避,也没什么主子奴才的分别,有饭大家吃,有酒大家喝,大家一处说些真心话,想哭就纵性子哭,想笑就敞开怀笑。真没想到竟能到这么个地方,是我那生修来的福气!”说完问那湘莲:“我赞了你这里如许好处,只是你须与这些好处相配,才是正理,你就痛快些不成么?摇头不算点头算!”
湘莲却又不摇头又不点头,道:“我须跟宝琴私下里说说话儿。”
抱琴便推宝琴:“人家要跟你后花园私订终生,你可有那崔莺莺的勇气?”
没想到那宝琴道:“若来的只是那张生,就图个花容月貌、帐里温存,我却有勇气将他斥退!”
众人皆笑起来,小螺拍手道:“我们宝姑娘可是走遍了四方的人,连真真国那边亦去过,岂是崔莺莺比得的?”
正说着,那边又来了两个人,问:“什么事你们这样高兴?”
小螺道:“却是你们听不得的事情!”
那两人便道:“如何我们就听不得?偏要听听!”
原来一个是智能儿,乃京城水月庵的尼姑,因与秦钟相好,竟逃出庵外,去寻那秦钟,被秦钟父亲撵了出去,从此流落江湖,后柳湘莲去给秦钟修坟,见他在坟前哭泣,问明情况,那智能儿道:“我一生只爱秦钟一个男子,海枯石烂不移的。”湘莲便将他带到山寨,给他设一庵堂,智能儿便在山寨主管厨房,鸡鸭鱼肉烹出众人吃,他也吃,道:“我如今并非尼姑,只是佛前守着我自己一份痴情罢了。”头发也留起来,也不再穿那缁衣,唯法号不易。
跟智能儿前后脚进来的却是个道士,看去年龄比众人皆小,原是京城清虚观的,那年荣国府贾母率众人去清虚观打醮,他因剪烛花躲避不及,一头撞在凤姐身上,被风姐掴了一掌,后来贾母十分怜恤,让贾珍带出赏钱买果子;他在观里总不安生,后湘莲去拜见张道士,张道士就放他跟湘莲走了,他如今在山寨亦单有一间参道之房,平日单管外出采买米粮用品等事务,只是自宝琴丫头小螺到后,两人眉来眼去,都有了意,他虽如今仍穿道服,以后是当一个火居遭士,还是索性脱却道袍与那小螺结为连理,因石头未待后事呈现便归天界青埂峰下,此系疑案,不敢篡创。
只说那智能和小道土走来请大家去饭堂吃饭,见众人说得热闹,便问端详,原来是薛蝌夫妇与那抱琴联袂充那月老之职,要给湘莲、宝琴系那红绳,二人便笑道:“原来如此,我们如何听不得?办事时岂少得了我们?”
当晚湘莲与宝琴秉烛夜话。湘莲道:“你须想清楚,若跟我,过的可非一般红尘中的生活。”
宝琴道:“你不在的时候,听那冯公子陈公子叙说,知道种种情况,那卫公子竞至阵亡,史大姑娘以至惨不堪言。若你这里是另一处卫家圃,我却不愿跟你。”
湘莲便道:“你在这寨里多时了,你觉得如何?可是另一处卫家圃?”
宝琴道:“似是而非。听陈公子画样子造出的那个畸园,实在怪得出奇,亦非我所爱。这里却觉得甚好。一没卫家圃那聚义厅、‘替月行道’的味道,二无畸园那拒红尘俗世千里之外的诡僻,若将那‘畸’字拆开,则此处既是普通田庄,亦有奇处,奇的却不矫情,倒颇顺情,是个能让人心上不拴链子,能由着本真性情自在活着的地方。”
一语未了,湘莲起立一个肥揖,道:“知我者,宝琴也!还要什么月老系红绳,你我已心心相映,连理自结也!”便又坐下细述衷肠:“我这些朋友里,算起来,最与我心相通的,原来一个是秦钟,他由着性子活,敢爱敢为;再一个是宝玉,他五毒不识,永葆赤子之心。至于韩琦、紫英、也俊、若兰,我佩服他们那认准了理儿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刚烈坚韧,只是我却到头来对那日月双悬必以忠义取一的事业,心有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