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面在脑海中闪现,一幕又一幕。磨坊、装着标本的大玻璃罐、被解剖的尸体、父亲的脸——他眼中突然喷出血!
席拉看见他被村民们攻击至死,听见火焰延烧开来的哗剥声、被他出于自卫而杀害的男人的尖叫声——须臾间,她在攻击者中看见西纳的面孔。
“你是其中一人。”她被自己粗嘎的声音吓一跳,那句话听起来不过是粗声叹息。将近一年后,她第一次使用声带。
回忆的重重冲力让席拉措手不及,必须紧抓住车顶边缘才不会摔下去。她想起一切:母亲、父亲来接她,少女时代,与吉悟瑞的恋爱,以及她怎么失去磨坊与家……
席拉努力挺住,拿匕首指向西纳,手抖个不停。“你把我……”
“耶稣基督,救救我!”牧羊人大声喊叫,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逃跑。
席拉腿一软瘫倒在车顶上,匕首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地面。理智不断展现被遗忘的回忆,给她一击又一击。
她无法控制景象的洪潮,反而为其淹没缠绕。
随着画面闪过,兽性逐渐消失,减损体内生物本能对她理智的控制。痛苦中,思考能力回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双手掩面,全身蜷缩成一团,大声渴求宽恕赦免。但什么都不管用,反倒是回忆持续让她看见存活村民的脸。体内有种阴郁的声音勃然大怒,充满仇恨,要她为她的死亡复仇。
“不行。”她抽噎,试着站起来,却又失去重心从车上摔落,躺在地面啜泣。她痛彻心扉,受到过去的痛苦折磨。然而,具有疗效的痛苦也冲掉长久以来活得像动物的疯狂错乱。
席拉躺在黑暗中痛哭悲叹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野蛮狂乱彻底被驱出脑中。
太阳升起前不久,她找到匕首,四脚着地爬回森林,躲进空心的树干里,度过白天。
<b>德国萨克森州莱比锡,二十一点零一分</b>
那一晚,我的生命步上新轨道。不但理智复活,且赋予我更强烈的理性。
我接受了父亲是巫皮恶、是吸血鬼、是犹大之子的事实,也接受自己遗传到他不死的特性。我渐渐了解自己的新技巧,学会操控自如,不再像个动物盲目使用。这让我有别于只为欲望而生存的吸血鬼,那些没头脑的野兽——至少我如此认为。
我认为自己更为出色,超越所有人类与吸血鬼。我是夜之女神。
然而,有些谜团尚未有答案:例如,我这个吸血鬼能活多久?我想起书中读到的知识与父亲的教导,发现说法不尽相同,在不死人永远消逝前——或者,有时候又变回真正的人之前——有活一周,也有一个月、一年的。
但我不希望如此。我崭新的存在形态具备众多优点,克服了人类的缺陷。我打算追究谋杀我的人的责任。这件事不能草率进行,可是我也不想警告他们。不能让人怀疑我逃过他们的攻击。因此,必须确定没有东西能杀死我。
我唯一要屈服的是太阳,阴暗处、荒废的殉教者墓穴、老旧房舍的拱顶地窖等地皆暂可栖身。
我灵光一现,想到夜之女神有权享有一栋宅邸。
阳光明媚的一天,基督徒佃户举办了一场狩猎,最后捕获的猎物不少:三只鹿、两头野猪、七只小鹿与一头熊。人类这边的损伤很少:两个围猎者受伤,分别被野公猪和熊弄伤。
狩猎在土耳其政府代表的监督下举行,并在结束后收回围猎者全数武器。佃户付出相应金额后,才能换来保留自己刀剑的权利。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群人傍晚在雅各布斯·史特拉齐的庄园碰面,在大厅聊打猎,吹嘘自己的射击技术。侍者在四周飞快穿梭,送上酒与食物。乐手演奏轻快的旋律,但无人用心聆听。大伙儿高声喧